該讓孩子先學「注音」還是直接「認字」？

剛從台灣搬到美國的朋友，詢問我們如何在家教孩子中文：「先教注音嗎？」我分享自己是直接教兒女認字，朋友聽了之後有一點頭暈地說：「直接教國字？這到底要怎麼教啊？」

這位朋友之所以如此困惑，是因為她本身雖然從小在台灣長大，但中文是從學校學的，從來沒想過有一天若要教其他人中文，究竟該從何著手。看著朋友疑惑的臉龐，我安慰她：「有教材的，等妳搬來美國，我再細細幫妳介紹。」

海外孩子學中文，為何容易半途而廢？

在美國，我碰到的海外家庭分好幾類：有些人覺得學中文，週末送孩子去中文學校就好了；有些家長認為自己會中文，所以自己在家教就好，應該很簡單；另一些則是知道在美國學中文非常難，努力找尋方法和資源。在這些家庭之中，選擇送孩子去中文學校有成功的例子，也有不少失敗的案例；而自己教中文的家庭，很吃家長的耐性，我就常聽到半途荒廢的故事。

其實，孩子如果從小沒有在家講中文的習慣，「注音」對他們而言，就好像是一堆不同發音的符號，沒有太大意義，即使總算把注音拼起來了，也很難讀懂非常多的書籍。隨著孩子長大，想要閱讀的內容愈深愈廣，除非認字能力在短時間內大幅成長，否則許多海外孩子在「國小三年級」時會遇到一個檻。

就我的觀察，若在小三之前多讓孩子熟練閱讀中文童書、橋樑書，通常在學習中文的路上較容易持之以恆，否則隨著其他球類、才藝活動增加，中文常常會被壓在最後面，甚至乾脆放棄學習。

有鑑於此，近年在海外家庭之間很熱門的學習方法是「直接認字」，因為就算在台灣長大的孩子，學習注音也只是輔助閱讀，最終還是要以認字為主，所以不少移民第二代父母選擇了一套香港教材：基礎漢字 500（Basic Chinese 500）。

這個教材採取循序漸進的方式，第一個章節教一個字、第二個章節教新的字，同時，也會在往後的章節複習前一章節的字，以這樣螺旋式的反覆學習讓孩子熟練。整體來說，一本書教 20 個字，5 本一冊，因此總共會學習 100 個字。

基礎漢字 500。圖／Grace　提供

這套教材在海外家庭深受好評，對於不知道如何準備課程的家長來說，能藉由一章節、一章節的進度來教導孩子認字，可以在免於反覆抄寫的情況下，建立一定的認字基礎，且不用花多年就讀中文學校就能達到效果。之後若再搭配注音或拼音，海外學童就可以開始閱讀初階的書籍。

以親身經歷來說，我的雙胞胎孩子 B 在 4 歲時開始使用這個教材，到了 5 歲半時用完這套教材後，已經可以在陪讀之下念繪本、簡單的橋樑書。我確實在 B 身上看到中文閱讀自信心的養成。

但是，直接識字並不是適合每一個孩子。

同個家庭的雙胞胎，兩種截然不同的學法

學習中文的路途上，大多會以「常用字」作為學習的首要目標，目前我觀察到，台灣小學課本、海外僑校課本，少有完全系統化的國字記憶方法，因為每一個字的構造都不太一樣，即使介紹了部首、部件，也不常看見以部首為導向的系統式教學。我初步猜測，或許是因為常用字並非都有同一部首，所以還是會以課文為主，從課文延伸出國字，以作為主要的學習脈絡。

在台灣或部分海外學校，許多老師會讓學生透過「重複抄寫」來強化認字記憶，但海外孩子沒有時常寫國字的習慣，因此這幾年，部分海外家長並不是很支持這樣的教法。

我的雙胞胎孩子中，B 因為有不錯的圖像記憶能力，所以能把每個字都當作是一個圖案，成功地將整個字直接背起來。但孩子 A 就不是這樣了。

A 和 B 同時開始用基礎漢字學習認字，但 A 學了前面一個字，後面馬上就忘了，就算是螺旋式的複習，他也怎麼樣都記不太起來。學習期間，他很沮喪，作為父母的我們也很氣餒，猜測雙胞 A 的圖像記憶不是太強。在他上學之後，我們發現他的強項在數理、邏輯推理，對於中文認字相對不擅長，因此前文提到的大受歡迎的教材，A 在念到第三冊 300 字左右時，就因為太挫折而暫停。

過去這一年，我改變了策略：我讓 A 一邊學習注音，一邊繼續慢慢認字，注音的學習確實讓他可以藉由拼讀就唸出詞語、短句，甚至是課文；但不讓他完全只學注音而放棄國字，是因為在陪讀時，我們發現 A 太過強烈依賴注音，就算是認得的國字，他也會選擇唸注音而非直接認國字，所以希望他以注音為輔助的過程中，認字能力依然可以繼續提升。

而這回認字的方法，我們先是找到非常鼓勵 A 學習的線上家教老師，老師還用了另一套名叫「紅蜻蜓」的教材，以唸短文的方式來認字。雖然進度緩慢，孩子仍經常看了多次還是不記得，過程中亦嘗試過抄寫，母子還為此「交鋒」多次……但最終靠著用各式各樣的反覆練習（家教、陪讀、自己讀），加上孩子這一年也成熟了許多，我們看到了一些進步。

光是我們家兩個同齡的孩子，就有兩種完全不同的學習方式；可以想見，有著各種不同背景、組成的海外家庭，真的很難知道自己要用哪一種方式來教導孩子學中文，唯有透過不斷嘗試，期許有朝一日某一種方式終能成功。

青田教育中心出版的《我自己會讀》系列。圖／Grace　提供

總算學會了 500 個中文字，接下來呢？

許多家庭現在面臨到的挑戰是：學習了基礎漢字 500，然後呢？孩子就可以自己讀書了嗎？

事實上，不是這樣的。有很多家長分享過，孩子就算認識 500 字，也很難閱讀漫畫、橋樑書裡比較深的書面語或成語，如果不特別學習那些較深的詞語，便很難了解其文意。而「一到九年級學生國字識字量發展」研究指出，認識 470 字以下，算是「不識字」；要認得 1,680 字以上才算「識字者」，這代表海外孩童要避免成為中文文盲，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

雖然市面上還有漢字 1000 的教材，但真正學習好中文的閱讀、理解力，其實不只是「認字」那麼單純。非常多二代的英文雙語部落格，會在網路平台上分享基礎漢字、初階閱讀教材的訓練（例如青田、樂樂），但極少有人分享該如何繼續提升孩子的中文程度──期待有興趣的出版社或中文教學機構，能多多構思與出版適合海外學童的中高階中文教材或自學系統，讓真心想讓孩子學習中文的家庭們，在家也能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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