課堂上，東海大學中文系兼任講師蕭崇聖講解《世說新語》中的〈雪夜訪友〉，漫天白雪，王子猷拜訪友人卻臨門不入，盡興而歸。
這可不是念念古文就結束的普通國文課。
文章講解完畢後，學生與ChatGPT一起創作續集，製作故事分鏡，並用微軟推出的AI助手Copilot畫出圖片，做成圖文並茂的故事書。
這是東海大學全校必修的大一中文課，也是中文系把AI融入課程的第一戰。
學會用範例溝通，如有棋靈王佐為陪練
2022年底，OpenAI推出ChatGPT，掀起全球AI熱。AI驚人的文字能力，讓各校中文系如坐針氈，深怕停招的那天就在眼前。
「各科系都受ChatGPT衝擊，尤其是中文系，」蕭崇聖直言。
東海大一國文課（謝佩穎攝）
威脅步步逼近，東海中文系決定正面迎戰。系主任高禎臨與大一中文委員會找來蕭崇聖，一起踏上這段轉型冒險。他們發現，許多學生在高中就具備AI使用能力，卻不一定用得好。
關鍵是，能不能向AI提出好問題。
於是，團隊將全校必修的大一中文課加入AI，老師講解完文學作品後，讓學生練習與AI溝通，來回討論文意。
「如果AI答得不好，我會反覆思考，是不是我的問題不夠精確，」修習大一中文課的學生趙廷瑋曾練習與ChatGPT一起作詩。
他發現，跟AI對話時，可以先提供詩作範例，等它理解後，再以這些詩作的風格一起創作，溝通會更有效。
「就像下棋的時候，有日本漫畫《棋靈王》的佐為時時在旁邊指導，」日子久了，趙廷瑋發現，他不僅學到怎麼提問、跟別人表達自己的創作理念，連文學鑑賞能力也提升了。
跟AI對話，不僅學生要練習，對老師而言，也是一大挑戰。
「要讓AI產出你需要的內容，得先跟它玩角色扮演，還要提供文字、圖片風格參考，」為了讓師生更了解怎麼跟AI溝通，蕭崇聖花費上百小時製作數支教學影片，讓其他老師學著做。
教師研習時，面對台下多是40到50歲的前輩們，年僅32歲、全系最年輕的蕭崇聖卻絲毫不怯場。
時代變了，善於使用新工具的年輕人，正帶著老牌科系轉型。
老科系轉型！選修課跨領域，把詩變遊戲
「東海中文系願意應用AI工具，是相當前瞻的嘗試，」投入數位教育研究15年的國家教育研究院研究員陳俊臣認為，中文系老師跟學生都需要培養AI使用能力，才能讓課程跟著時代往前走。
他引用輝達執行長黃仁勳的話，「不是AI搶走我們的工作，而是精通AI應用的人，」中文系學生善於文本解讀，理解文本後，如果能有效對AI提出要求，再利用不同AI工具做資料分析、創意發想，將大幅提升職場實務能力。
除了全校最基礎的大一中文必修，中文系也推出進階的AI選修課。
點按螢幕，女主角睜開眼睛，跟著自己的筆跡拼湊記憶。這是中文系大四學生楊懿，與同組建築系、資工系學生，以自創的現代詩發想，在「多媒體、超文本與東海校園的空間詩學」課程，做出的電腦遊戲。
課程師資團隊來自中文系、建築系，甚至還有工程師。中文系教授朱衣仙，在課堂上幫學生補充文學知識、給予劇本寫作建議，再讓學生透過AI工具，把內容轉換成文學互動策展或電腦遊戲。
「有AI，才發現原來我可以做遊戲！」從小家裡開書店、熱愛文學的楊懿笑道，AI工具降低學習門檻，讓她能嘗試寫程式、設計遊戲主視覺，在文學、遊戲、設計等不同領域跳躍。
有老師退出大一國文團隊，也有學生複製貼上
然而，老科系轉型，談何容易？
高禎臨坦言，多數中文系老師不熟悉人工智慧，更有老師不能接受課程要結合AI，退出大一國文教學團隊。
而學生的AI使用方法，也有爭議。曾有學生複製ChatGPT生成的內容交作業，連它在史實裡面自創人物，都沒有發現。
AI，反而讓部份學生不思考了。
課程的具體成效還有待觀察，但是，陳俊臣強調，台灣教育現場的AI應用才剛起步，一定會有陣痛期，老師與學生試錯的過程，都會累積成雙方的AI新知識。
AlphaGo打敗世界棋手，人類也沒有停止下圍棋。相反地，世界棋手們爭相學習機器人的棋路，進步更快。而在文學領域，人類永遠可以創造新的情感經驗，與Al切磋，碰撞出新火花。
也許就像王子猷夜乘小舟，沿途水路邊，也能發現意想不到的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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