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統賴清德日前召開國安高層會議,他於會後記者會表示:為展現保護國家決心,會優先編列特別預算,讓2026年國防預算達到GDP佔比3%以上;若以2025年GDP預估值26兆4493億元為基準預估,3%將是7934.79億元,因此未來國防預算將可突破8000億元新台幣,以呼應盟國尤其美國對於台灣應展現防衛決心的提醒。
過往台灣長期國防預算偏低,尤其在前總統馬英九八年任內力捧「九二共識」,更以節能減碳為由弱化台灣防衛力量,使得國防預算竟呈現平均1.05%的負成長,但在前總統蔡英文任內,由於台灣經濟由西進轉向全球化獲得成功,國力增長才得以挹注國防預算,年平均成長率7.85%,依照瑞典斯德哥爾摩國際和平研究所軍事開支資料庫顯示台灣2023年國防預算占GDP達到2.2%,低於美國智庫「外交關係協會」(The Council on Foreign Relations)研究員大衛賽克斯(David Sacks)認為台灣的威脅應該是3%為最低標準,以及川普總統前任的國家安全顧問歐布萊恩(Robert O'Brien)認為的5%,更遑論川普總統競選時喊出的10%。
一、國防預算占GDP比例為全球公認重要指標
衡量一國的國防預算常見兩個指標:換算成美元金額,但常會受到人口及國體大小影響,大國金額當然越大,所以各國多採用國民生產毛額(GDP)所占比率較為客觀,常用指標為:瑞典斯德哥爾摩國際和平研究所(Stockholm International Peace Research Institute, SIPRI)的「軍事開支資料庫」(SIPRI Military Expenditure Database)以及英國國際戰略研究所(List by the International Institute for Strategic Studies, IISS)出版的「軍事平衡」(The Military Balance)最常被引用,其中又以斯德哥爾摩國際和平研究所軍費開支數據庫提供了自1949年以來各國每年的軍費開支,可以按當前價格比較各國以當地貨幣計算的軍費開支;以不變價格和匯率以美元計價資料最常被援引信任。
二、世界各國國防預算占GDP概況
由於全球區域衝突不斷,各國依照自身能力與利益考量之下,國防政策及預算運用狀況完全不同,但仍然有跡可循,以下分類依照2023年SIPRI「軍事開支資料庫」及地緣政治狀況分析:
五眼聯盟(Five Eyes, FVEY):以美國為首的五個英語圈國家所組成的情報聯盟,在英美協定下組成的國際情報分享團體,成員國包括聯合王國 (英國) 、加拿大、澳大利亞、紐西蘭,五眼聯盟的歷史最早可以追溯到第二次世界大戰,同盟國所發布的《大西洋憲章》,儼然成全球的糾察隊,美國更扮演了世界警察的角色。
交戰中國家:目前處於熱戰中國家,如目前交戰中的俄羅斯與烏克蘭,以及以色列對於哈馬斯以及黎巴嫩真主黨甚至伊朗,而亞美尼亞與亞塞拜然的領土爭端,導致這些國家國防預算占比居高不下,可以發現國體大小同時也會稀釋國防預算所占額度,所以俄羅斯雖然跟烏克蘭交戰中,但是所可以動用的資源較為寬裕,國防預算占比就容易被為數較多的國民人數所分攤:
有明顯威脅國家:周邊有侵略意圖國家,如俄羅斯、中國、伊朗、北韓等具有侵略性的周邊國家,或是像印度與巴基斯坦、摩洛哥與阿爾及利亞、希臘與土耳其這些宿敵的國家,日本因為受到非戰憲法限制,已由原先的1%逐步成長到1.2%未來極可能會朝向2%努力,國體大小以及人口多寡也可由印度/巴基斯坦、希臘/土耳其的例子看出可以藉由較多的人口稀釋掉國防預算的壓力,而這些國家平均值約為4%:
積極備戰:雖無明顯威脅,但仍持續加強備戰就屬新加坡2.7%,2024年2月28日新加坡國防部長黃永宏在國會辯論國防部開支預算時表示:國防預算預計在未來十年將維持在GDP的3%左右。
長期偏低的北約盟國:由於有烏克蘭、波蘭等國作為緩衝區,所以北約已經多年荒廢國防建設;包含剛放棄中立國新加入北約的瑞典,在俄羅斯入侵烏克蘭後才大夢初醒開始加強軍備,但長期偏低也引起川普總統的不滿,以下挑選主要國家以供參考。
由以上各國的國防預算占比可以觀察出,受到烏俄戰爭影響的波蘭已經加緊建軍備戰,未來有可能突破4%;伊朗周邊的波灣國家,由於有明顯威脅且伊朗常對周邊國家尤其沙烏地阿拉伯等國家施以飛彈攻擊騷擾,所以周邊國家普遍為4%以上,另外小國由於國防預算增加拉高GDP占比會較為明顯。
三、台灣國防預算演進
中華民國台灣由於戰略構想由早期的「攻勢作戰」、「攻守一體」、「守勢防衛」一路演進下來,也同時指導著國防預算的資源分配,所以蔣經國總統主政時國防預算占GDP在1979年曾高達7.6%,當年經濟成長率為8.8%;1990年李登輝總統主政時國防預算降為GDP的5.2%,而GDP成長為5.6%,2000年陳水扁總統上任後國防預算降為GDP的2.7%,一路下降到2008年馬英九總統的2.1%並持續逐年向下調整,直至2016年蔡英文總統接任時降到GDP的1.8%,經過蔡英文總統8年的調整體質,從2018年開始台灣國防預算開始明顯成長,終於在2023年交棒前將國防預算占GDP比率谷底翻升拉高到2.2%;其中值得注意的是1988年(民國77年)以前,軍人退伍金編列於國防部,1989年(民國78年)才依照國際慣例(法國除外)改列輔導會預算,所以台灣2023年國防預算金額排全世界第19位,但若依照GDP占比明顯落後於前述有明顯威脅國家GDP4%的做法。
資料來源:瑞典斯德哥爾摩國際和平研究所,OurWorldinData.org/軍事人員支出──共享授權協議
四、影響台灣國防預算的因素
台灣的國防預算雖然受到許多因素影響,但主要受到:台灣經濟、國內政治(包含政客操弄) 、敵情威脅、軍事戰略、國際政治(盟邦態度) 等主要因素影響。
台灣經濟:台灣在經歷美台斷交、退出聯合國之後,台灣政府及國民就理解只有靠發展經濟才能在夾縫中生存,所以1980年之後中央政府總預算均有嚴謹的財政紀律,所以都不會發生殺雞取卵,也未發生先軍事後經濟的發展策略,反而經常是經濟發展、教科文、社會福利、交通建設等項目優先,而歷來學者研究台灣的經濟發展也未與國防預算的增減產生相關,顯示在中央政府的合理分配之下國防預算並不會影響經濟發展。
國內政治:自李登輝總統推動台灣民主化工程開始乃至2000年民進黨執政,不斷將原本黨政軍國一體的畸形體制扭轉為軍隊國家化的民主國家體制,才使得國防預算更加健康,但這一路走來部分政客為了選票及政治利益,竟然不顧台灣安全,將義務役的役期改為4個月的軍事訓練役,甚至在有明確外患敵情威脅情況下推動大規模裁軍,國軍早年的裁軍從精實案主要目的是調整體質,到了馬前總統似乎變成削弱台灣防衛力量的裁軍,導致空軍、海軍整個後勤體系遭到重創,其中尤其空軍竟然因為警衛部隊遭到裁撤僅以少量憲兵負責門口等重要地點,導致地勤人員必須負責機堡等地方的警衛工作,這都僅是台灣防衛力量弱化的冰山一角。
敵情威脅:中國由於改革開放以後,國力倍增,原本西方各國希望會發生「和平演變」的劇情並未發生,反而在各國的明暗襄助之下,中國已經儼然成為世界的威脅,已經嚴重挑戰美國世界霸權的地位,而且不斷發動多次聯合利劍演習、聯合警巡,甚至企圖藉由灰色地帶作戰,讓訓練、演習隨時可以轉換為入侵台灣的作戰態勢,這類由訓轉演、由演轉戰的傳統做法,現已經更進一步變成不宣布而直接進行大規模演習的危險舉動,來測試台灣的防衛能力;但對照台灣的國防預算,僅金額小幅成長,尤其GDP的占比未能大幅增加,才引起盟國及關心台灣安全的學者的質疑。
軍事戰略影響:中華民國台灣的戰略構想由1949年的「攻勢作戰」、「攻守一體」、「守勢防衛」演變,進攻跟防禦所需投入的資源比重的調整,自然會對於國家可以投入的影響非常大,所以當還是反攻大陸的攻勢作戰時期,就容易拖垮整個台灣的國家經濟發展及財政狀況,但改為「守勢防衛」後就可將降低國防預算將資源集中在防衛力量,所以台灣的國防預算額度、GDP占比才能大幅下降。
國際政治:依照美國「台灣關係法」、「美中三公報」(建交、上海、八一七公報)、雷根政府六項保證,其中「臺灣關係法」更是其中核心:「美國將向台灣提供必要數量的防衛物資及技術服務,以使台灣能夠維持足夠的自衛能力。」有關美國將向台灣提供的防衛物資及服務的種類及數量的決定將由總統和國會決定;後來雷根政府的六項保證補充:美對台提供武器的性能與數量完全依據中國大陸對台灣所構成的威脅而定,無論在數量還是性能上,台灣的防衛能力都應得到維持;所以現在中國的威脅與日俱增,甚至威脅到周邊國家,台灣早就應該展現防衛決心,提高國防預算比重,但現實卻是一直低於國際水準,早就引起各國關注。
五、以特別預算增加國防預算非常合理且恰當
賴總統宣示後,很多人發表不同言論,對於採用特別預算增加國防預算的方式提出質疑,平心而論賴總統以特別預算方式非常合理且恰當:
維持總預算完整性:中央政府總預算是依照預估年度稅收及施政計畫來平衡編列預算我們統稱平衡預算,不足之處才會動用公債借貸等方式支應,所以年度總預算依照中央政府施政的優先順序,例如:發展經濟、交通建設、教科文教、社會福利等項目來正常推動;而近年台灣經濟發展蓬勃,政府稅收情況比預期好非常多,所以就可以運用超徵稅收額度,另外編列特別預算就不會有排擠其他部會預算的狀況發生:因此透過特別預算可以獨立於中央政府年度預算之外,視狀況來彈性調整,使得年度預算完整性不被破壞,所以反對的人恐怕連預算屬性都需要先去了解一下。
藉以識別敵我:讓盟國與國人知道,萬一特別預算在立法院或國內輿論論上,遭到阻饒與反對,這樣誰是親中、親共陣營就非常容易分辨,因為台灣正處於中國軍力擴張的最前線,難道我們要等流氓衝進家裡面才反抗嗎?所以惡意阻饒、反對台灣增加國防預算就是中國同路人、第五縱隊。
六、預算增加但國軍也須繼續精進
由烏克蘭的處境我們可以知道,不對稱作戰有其侷限性,缺乏傳統兵力,將使敵人誤判輕啟戰端,烏克蘭就是因為缺乏戰機、軍艦、戰車等傳統兵力,致無法取得局部空優、空中、海上主動權而遭到俄羅斯入侵,甚至直到現在仍卻乏重裝備進行反擊收復失土;當戰局陷入膠著,時間一拉長久病無孝子,連最忠實的盟友也會受不了,所以空軍、海軍是台灣未來安全的重要憑藉,加上中國侵台各種作為都是為取得空優創造入侵條件,才可後續進行空機降為主的三棲登陸等作戰,所以灰色地帶侵擾及各種演訓都只是為開戰作掩護,而面對灰色地帶侵擾是以空軍、海軍為主要因應軍種,若能以優勢兵力適時佔位處置得宜就可讓中國奸計無法得逞,消弭可能發生的戰爭。
組織變革:台海作戰場景屬於「開戰即決戰」(不是終戰),但國軍高司單位組織疊床架屋,各軍種司令部在戰爭爆發後將成為閒置的諮詢幕僚,指揮鏈過長早就是不爭事實,早年前參謀總長劉和謙上將曾規畫推動過中原案簡化高司幕僚應重啟思考,讓台灣現行需要經過「平戰轉換」的過程精進為「平戰合一」以加快反應速度,而10大戰略單位也應一併調整,例如澎湖應該歸屬海軍,花東應該歸屬空軍,金、馬外島是否仍需由中將指揮官應該要進一步討論。
軍種資源優先順序調整:長期以來陸軍獨大,可思考原來的建軍順序及國軍比例由「陸海空」調整建軍優先順序為「空海陸(含國土防衛)」;空軍目前依靠F-16、幻象2000-5、IDF戰機尚可維持局部空優,但部分戰機老化且缺乏第五代匿蹤戰機,而運輸機、預警機、電戰機、救護直升機、後勤補保體系乃至機場警衛量能不足應持續爭取;海軍現仍操作為數眾多二戰時期建造的軍艦,如高齡82歲茄比級(Guppy II)潛艦、中海級登陸艦、大同級救難艦、越戰時期的諾克斯級巡防艦、加上已經過勞的成功級巡防艦,海軍目前要應對中國海軍/海警船艦侵擾非常辛苦,且戰時還須維持海上交通線(SLOC)的暢通避免台灣被孤立封鎖,應爭取神盾級驅逐艦授權台灣生產,並持續推動新一代巡防艦(震海案放大)、建造潛艦、輕型巡防艦;陸軍仍有大批二戰、越戰時期老舊火砲、上一世代的M60A3TTS戰車、讓人完全沒有信心的戰鬥個裝及抗彈板、數量嚴重不足的UH-60M通用直升機(被空勤及空軍移撥共30架後剩30架)、CH-47重型運輸直升機,這些都亟待補強。
作業維持費應該合理常態編列:長期以來國軍受限於預算額度,一直少編作業維持費,甚至遇有預算刪減時調整時,時常優先以刪減作業維持費作為調整項目,導致國軍採購先進裝備後時常沒有足夠預算養裝備,甚至每年戰機、戰艦出動的油料嚴重不足,導致時常要動支預備金補充,因此「武器採購與研發」與「作業維持」應維持1:1,以確保所獲得的武器裝備,能夠有合格的人員操作、有足夠的燃料來運作,並獲得必要的保養與維護;但2025年「作業維持」僅編列1487億,使今年國軍「武器採購研發」支出與「作業維持」支出間的比例,高達1.59:1,失衡嚴重,應趁此機會修正過往扭曲的預算結構。
結論:
有退將透過統媒匿名放話,建議國軍回復終身俸改列國防預算,企圖以左手換右手方式灌水國防預算金額及GDP占比,造成台灣有因應中國武力威脅並回應盟國呼籲的假象,這是非常無知且惡劣的建議,因為全世界僅法國將退休俸列在國防預算內,各國對於台灣增加國防預算的呼籲在於希望看到台灣防衛力量真正的加強,而不是數字的操弄窗飾,以此方法愚弄國人及友我盟邦,只會讓人更加無法信任,且台灣防衛力量並未獲得真正有效提升高興的是我們的敵人中國;因此值此台灣面臨更嚴峻的中國侵略野心、有史以來最好的財政狀況及稅收盈餘、盟國全力支援等因素交錯下的挑戰,我們必須嚴肅以對,天助自助者,全民應全力支持賴總統、支持政府、支持國軍,讓國軍更進步、台灣更安全,才能讓我們的下一代子孫免於惡鄰居的威脅。
※作者為大學助理教授、軍事部落客YouTub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