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職場霸凌怎辦？過來人用血淚教你三件事

上個月英國的內政大臣（Home Secretary）巴特爾（Priti Patel）因為霸凌同事，被檢舉違反英國內閣的高級公務人員紀律（ministerial code ），在媒體上公開道歉。雖然英國首相強生不但沒有開除她，還説自己不相信巴特爾會霸凌別人，但這樣力挺她的結果，也造成調查此案的獨立幕僚 Sir Alex Allan 辭職。

據了解，這項調查是在今（2020）年 3 月展開，原因是被巴特爾霸淩的內政部（Home Office）員工 Sir Philip Rutnam，在離職後控告政府「建設性解雇」（constructive dismissal）：Sir Philip Rutnam 稱内政大臣「製造恐懼（created fear）」，因為她不但對自己部門裡的同事大吼大叫，甚至好口出穢言，所以早在 2019 年 8 月，巴特爾才剛上任一個月時，就曾經多次被警告應該要尊重同事，而 Sir Philip 本人也從 2019 年 9 月到 2020 年 2 月間，曾多次提出建言，希望巴特爾不要時常飆臟話或咆哮，但都沒有得到改善，讓他忍無可忍而選擇辭職。這種非志願離職，而是在機關組織的壓力下被迫離開工作崗位的情況，在英國就被稱為「建設性解雇」，員工可以在離職後對雇主提出告訴。

而 Sir Alex Allan 作為主管高級公務人員紀律的獨立幕僚，接到英國首相的指示後隨即展開調查，並發現巴特爾不但在自己的部門有霸凌同事的情形，連在勞工部（Work and Pensions ）以及國際發展部（International Development）都曾發生對人咆哮以及罵臟話的霸凌事件。雖然原因是她認為自己時常沒有得到應有的支持，而且她並不是故意做出這些行爲，但這樣的語言和動作已經明確違反高級公務人員的紀律準則，理論上應該立刻遭到開除，但既然連英國首相都不認為巴特爾的作為構成霸凌，Sir Alex Allan 認為自己作為首相的獨立幕僚，只能以辭職明志。

這則新聞一出，輿論重點大多放在現任首相強生的內閣裡，出包的官員似乎特別多──封城期間被媒體發現沒有乖乖待在家的前首席顧問康明斯（Dominic Cummings）就是一例。不過看完這則新聞，我的第一個反應是聯想起我在從事英國的第一份工作期間，也發生過被直屬主管霸凌的事情。其實不管在政府單位，還是民間企業，職場霸凌十分常見，因此以下，我將以此為引，和讀者們討論在英國工作時，如果在職場上被霸凌該怎麼辦，並分享我當時發生的真實情況，讓讀者在理論與實務間有參考的依據。

面對霸凌和惡意解雇，你的「理論」權益

在談如何處理霸凌問題之前，先來了解一下在英國工作的你，有哪些權利。英國職場裡有兩個字你不能不知道：「Equality」（平等）和「Diversity」（多元）──這是英國政府為了確保工作場所裡所有員工享有平等的機會，與免於歧視的權利，而明確制定的《平等法案》（The Equality Act）裡，最重要的兩個鐵則。

Equality 指的是針對年齡、性別、種族、肢體障礙、懐孕與否、婚姻狀況、性取向、性別認同、宗教背景等 9 項指標的平等，也就是説無論員工屬於哪一個族群，雇主必須給予一律平等的機會；而 Diversity 是指在尊重員工可能來自各種不同背景的前提下，認清各族群有不同的需求，並提供合適的支持與協助，譬如必須為生完小孩回來工作的員工提供哺乳室。「Equal Opportunity」（平等權利）在英國有越來越受重視的趨勢，尤其在政府機關或學術機構，這可説是最重要「政治正確」。

知道自己的權利後，如果在工作場所遇到霸凌，尤其是和英國法律有保障的以上 9 項指標有關，包括性騷擾、種族歧視等的不公平待遇，一般建議遵循以下三個步驟：

一、檢視：當霸凌的情況發生，受害者請先冷靜檢視此霸凌行為是否已經違反了「平等權利」中的一項，有時情況可能同時違反好幾項，或並未在「平等權利」定義的範圍內，但仍造成當事人不小的精神壓力，甚至生理上的傷害，請務必先釐清是哪一種。

二、記錄：為日後投訴與檢舉做準備，請詳細記下每一次霸凌發生的細節，內容包括：日期、時間、地點、詳細經過、目擊者、你當下的感受等。

三、報告：想解決霸凌的問題，理論上各公司有其規定的程序，可以或詢問人資或上公司的内部網路搜尋「Bullying and Harassment Policy」（霸凌與騷擾規定），如果公司沒有特別規定，通常是鼓勵受霸凌者自行嘗試和霸凌者溝通，然而現實中這往往不是很容易執行，若要尋求協助，一般申訴的途徑有以下三個：

1. 你的主管（如果霸凌者就是你的主管，可以找他的主管報告）
2. 人資部門
3. 工會代表

除了霸凌外，惡意解雇也是職場裡的另一項隱憂。請記住，如果雇主沒有一個充分的理由解雇你，譬如因為你未達到業績而解雇你，但卻沒解雇同樣未達到業績的同事；或是雇主未遵循一定的程序就把你解雇，這就是惡意解雇。一般來説，如果雇主想要解雇你，必須遵循「紀律程序」（disciplinary procedures），每間公司可以制定自己的紀律程序，但法律規定至少須包含以下 4 個步驟：

一、書面通知：雇主以書面解釋想要開始對你執行紀律程序的原因。

二、紀律會議：雇主須組織一個會議，和你解釋他們認為需要解雇你的原因，你可以利用這個機會提問或反駁。如果你有加入工會，可以要求工會代表和你一起參加會議，工會代表通常具有豐富的法律知識，能保障你的基本權益。如果你沒有加入工會，可以要求一個同事列席，一方面當證人，一方面做會議記錄。

三、裁決：雇主在會議後做出決定，包括：
1. 不處分
2. 口頭警告
3. 書面警告
4. 最後警告
5. 降職
6. 解雇

四、上訴：雇主在通知你裁決結果時，有義務告知你若對裁決結果不滿意，你有可以提出上訴的權利，也就是開始所謂的「上訴程序」（appeals process），過程和「紀律程序」雷同。

如果「上訴程序」的裁決結果還是解雇，員工可以選擇最後一步，也就是對雇主向「行業糾紛法庭」（Industrial Tribunal）提出告訴。請注意，若雇主沒有遵循以上這 4 個基本程序，而你的在這間公司的服務時間超過一年，你可以提出「不公平解雇（unfair dismissal）」的告訴。

現實職場上，我的親身經歷

看完「理論版」的處理方法，現在來分享我的親身經歷。我在 2011 年移民英國後，在一間英國的職業學校找到國際業務開發的工作，是該部門招聘的第一位員工，頭幾年一切都非常順利，雖然直屬主管有「微觀管理」（micromanagement）的傾向，但還在可以互相溝通、彼此合作的程度；而且部門的大老闆也很器重我，時常交給我很重要的任務，當時我以為自己可以在這間學校發揮所長、建立成功的職涯。

直到 2014 年，當我放完產假回到工作崗位，發現直屬主管似乎變了一個人，不但脾氣十分暴躁，還變成完全的控制狂，要求每位員工按照她的方式工作，如果不遵從她的方式，她就暴跳如雷，更時常用難聽的話指責員工。而且她時常忘記自己說過的話，當你按照她的指示去做後，她還會質疑你為什麽這麽做，所以包括我在內，所有和她一起工作的人都無所適從。

這樣的情況大概過了半年，我真的受不了了，不要說工作完全沒有成就感，連基本的信任和尊重都得不到，於是萌生了要和學校人資部報告的念頭。當年的我大概是第一次在英國工作，把英國的工會想得太理想，認為有工會「撐腰」，一切都會進行得很順利，不但能夠譲主管得到「教訓」，將來我也能夠回到像以前那樣，繼續好好地在學校裡工作；所以我加入工會，和工會代表說明我覺得自己受到霸凌。

當時的工會代表很同情我的處境，也的確要求我先做好「檢視」和「記錄」這兩個步驟，再和人資部門提出報告。但我後來很快就發現，工會的能力其實有限，畢竟每天在辦公室裡上班的還是我，要繼續面對主管的也是我，所有的壓力都是我一個人在承擔。

向學校的人資檢舉直屬主管後，我和主管、人資代表，以及我們部門的大老闆，四個人一起開了個類似和解的會議，情況雖稍微好轉，卻只維持了一個月。某天主管又故態復萌，所以我立即向人資反映，得到的答案竟然是主管要對我展開 capability procedures，意思就是她質疑我的工作能力，向人資提出正式的調查程序，如果結果真的如她所說，是我的表現無法達到她的要求，那麼下一步就是解雇！

我萬萬沒有想到主管會出這個大絕招，當時真的心很慌，還好工會立即指出學校的程序有問題，因為他們在展開 capability procedures 前少做了一個書面通知的步驟，所以我就用這個理由拖延了一點時間。等到真的要開檢討會議時，我已經找到下一份工作，薪水還比原來的工作高，於是我瀟灑地遞出辭呈，從此人生當場逆轉勝，由黑白變成彩色。

雖然當時部門的大老闆也和強生一樣，力挺出包的主管，只是她的行為其實已經影響到整個部門，即使沒有第二個人出來檢舉她，但大家都受不了她，所以在我離職大約一年後，她就被公司解雇了。

因為有實際經驗，我認為強生目前之所以力保巴特爾，是因為他現階段需要她，但霸凌在英國職場是最基本的紅線，一般人都知道不能隨便踩到；而巴特爾作為一個高階公務人員，卻犯了這樣的大忌，其實對往後的政治生涯一定會造成負面影響，只是她何時會下臺，現在還很難說。

過來人用血淚學到的三件事

在英國的這場「反霸凌」（anti-bully）的經驗，教會了我幾件事：

一、在英國職場遇到霸凌事件，一定要向有關單位反映，因為只要你檢舉，雇主就有義務要解決，即使解決方式可能不一定符合你的期待，但至少讓對方知道你有採取行動。

二、如果霸凌你的對象不幸是你的主管，那最好的方法就是先另謀出路，即使要檢舉主管，為自己出一口氣，也不要仰賴人資部門或工會或為你維持正義，自己絶對要同步進行離職的打算。譬如我在檢舉主管的行為以前，其實早就開始找工作，事先爲自己預留後路，所以在後來主管要找我麻煩開檢討會時，我早就得到其他工作的 offer。

三、提出檢舉前，自己一定要事先做好心理建設，確保自己的內心夠強大，因為很多同事儘管私底下會和你一起抱怨某同事的霸凌行為，但一旦你正式把這件事浮出檯面，很多人反而會撇清關係，這個時候也能看出誰是有義氣的正義之士，只是通常人數不會太多就是。

真心希望以上的分享能幫助到剛好遇到類似情況的人，當然，我更希望在讀這篇文章的讀者，永遠不會發生在職場上被霸凌的事。

執行編輯：吳玲臻
核稿編輯：林欣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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