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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訪《做工的人》導演鄭芬芬:「戲劇帶來的療癒,是最吸引我的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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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0年07月08日04:17 • 發布於 2020年07月08日04:14 • Stella Tsai

「如果做夢會過得比較快活,多做點夢又何妨?」2020年母親節,由大慕影藝、凱擘影藝、台灣大哥大及華研國際音樂聯合出品的《做工的人》開播,觀眾也開始跟著主角「噗嚨共三人組」經歷了一場包裹了糖衣的發財夢。

《做工的人》改編自作家林立青的同名暢銷書,是導演鄭芬芬睽違七年之後,再度執導的台劇,在短短六集的篇幅中,她打破了主流與非主流、國語和台語、還有對社會階級的刻板印象,不但在IMDb獲得 8.4高分評價,更為近年來的「台劇復興」再創新局。

覺得心裡空空時,就埋首書寫故事

2009年以電影《聽說》在台灣打開知名度,2018年以《快把我哥帶走》在中國創下了3.7億人民幣票房;鄭芬芬不是個多產的導演,但她的作品題材多元、敘事巧妙、情感刻劃細膩,總是能帶給觀眾特別的體驗。

儘管已躋身億萬導演之列,鄭芬芬仍不改低調個性。從小喜歡看故事書、漫畫、電視、電影的她,是政大廣電系的第一屆畢業生,當時台灣電影正處於低谷,想朝影視界發展的鄭芬芬畢業後選擇先到製作公司拍攝廣告片,接著跳槽廣告公司擔任創意總監,雖然收入還不錯,卻覺得心裡空空的,唯一的慰藉就是埋首書寫故事。直到2004年,鄭芬芬受邀擔任公視單元劇《手機有鬼》的編導,一舉拿下金鐘獎「戲劇類編劇獎」,在電視界闖出知名度後,她才正式脫離了廣告圈。

「戲劇帶來的療癒,是最吸引我的一件事。」

2007年,鄭芬芬憑藉著《沉睡的青春》獲得新聞局優良電影劇本佳作,終於爭取到執導第一部劇情長片的機會。《沉睡的青春》從一對小情侶的故事展開,慢慢揭曉藏在清純愛戀之下,關於青春早夭、死黨情誼的秘密,電影在平溪、菁桐車站和樂生療養樂等地取景,影像風格獨特、敘事步調徐緩清淡,作為一個新銳導演,鄭芬芬展現在這部電影處女作上的編導功力是有目共睹的。《沉睡的青春》先後入選韓國富川奇幻影展、香港亞洲電影節、法國杜維爾亞洲影展,並獲得了新加坡亞洲新人影展最佳劇本獎。

2007年,鄭芬芬首部劇情長片《沉睡的青春》是從真實社會新聞中擷取靈感
2007年,鄭芬芬首部劇情長片《沉睡的青春》是從真實社會新聞中擷取靈感

其後,鄭芬芬重新回歸電視,繼續打磨自己。「戲劇帶來的療癒,是最吸引我的一件事。」在鄭芬芬心中,一齣戲等於一段人生,每個人會看到的面向都不同,觀眾不管是因為經歷過類似的人生經驗而被觸動,或是從旁觀者的角度領會他人的人生,都是一段愉悅且充滿收穫的旅程,這也是著迷於戲劇,至今從未倦膩的原因。

2009年國片賣座冠軍《聽說》故事靈感來自一篇讀者投書

鄭芬芬通常自己寫劇本,2009年國片賣座冠軍《聽說》,是她的第二部劇情長片,這部與當年聽障奧運會結合的電影,構想來自報紙上刊載的一篇讀者投書,投書者用文字描述自己愛上一位聽障朋友的心情,「我當下就被感動了,靈感馬上湧現出來。」大學輔修心理系的鄭芬芬笑說自己喜歡看報紙,聽別人說自己的故事,更喜歡觀察人,只要有某一段情節、或是心情觸動到她,就會忍不住想發展成一個完整的故事。鄭芬芬寫劇本,有時候從一個角色開始,有時候也會單純從某種幽微的情緒出發,只要有了想說的情緒,她就會用盡全力去豐富這個故事。

近年來,台灣觀眾對於社會寫實題材的影視作品接受度越來越高,但這類的劇本其實很難寫,編劇本身除了要有豐富的閱歷、敏銳的社會觀察能力之外,更需要紮實的田野調查、及議題整合能力,才能舖排出豐厚且具說服力的故事背景,寫出深刻動人的劇情。

為改編《做工的人》花兩年時間走訪工地

鄭芬芬的每一部劇本都經過長時間的田野調查,決定改編《做工的人》這本散文集後,她足足花了兩年時間走訪工地,為了完全進入工人的世界,還拜託林立青帶她去認識工人,從蓋房子的過程、不同工種的技術細節、到工人的文化、互動與溝通、還有他們看待自己及世界的方式,鄭芬芬都想知道。

鄭芬芬會透過考究的田野調查,把自己喜歡、受感動的故事寫成劇本。為改編《做工的人》,更花了兩年時間走訪工地。
鄭芬芬會透過考究的田野調查,把自己喜歡、受感動的故事寫成劇本。為改編《做工的人》,更花了兩年時間走訪工地。

透過這樣的觀察和親身感受,鄭芬芬在劇本中重新塑造了許多原著中沒有的角色,「《做工的人》要講的不只是工人,而是一種小人物的精神,我只是透過工人將這樣的精神展現出來。」而且從一開始,鄭芬芬就決定以喜劇的方式帶著觀眾進入工人的世界,不做尖銳的階級控訴,「觀眾要先認識他們、理解他們,才會在意他們的權益。」

《做工的人》以喜劇的方式帶著觀眾進入工人的世界,不做尖銳的階級控訴。
《做工的人》以喜劇的方式帶著觀眾進入工人的世界,不做尖銳的階級控訴。

笑著笑著就哭了:《做工的人》看似荒誕的劇情,卻是扎心的現實

在《做工的人》當中,不管是想發財想瘋了的哥哥阿祈、鬱鬱寡歡的弟弟阿欽、或是整天嘻皮笑臉苦中作樂的怪手司機阿全,鄭芬芬塑造出的角色飽滿立體,各有各的可愛和可恨之處,看似荒誕的劇情裡藏的全是扎心的現實,讓觀眾笑著笑著就哭了。

噗嚨共三人組在工地偷養鱷魚,鄭芬芬魔幻生猛地呈現出工人的發財夢
噗嚨共三人組在工地偷養鱷魚,鄭芬芬魔幻生猛地呈現出工人的發財夢

《做工的人》播出之後,鄭芬芬意外發現,身邊其實就有許多工人的子女,他們因為這部影集,而主動與她分享自己的故事。「其實工人子女真的很多,但他們沒有習慣去說父執輩的工作內容,也許是覺得別人沒興趣知道,所以從未主動提及。」但《做工的人》做出了口碑與收視之後,大家開始注意到這沉默的一群人,工人的子女也願意主動開口談論,並進一步關心自己的父執輩,「這真的是做一齣劇最棒的地方了!」鄭芬芬笑說。

「培養自己看待世界的方式和想法很重要。」

愛看書、電影,也喜歡跟朋友出門吃美食、旅遊,鄭芬芬其實是低度社群媒體使用者,除非是為了田調蒐集資料,她不會讓自己成天掛在網路上。幾年前中國的機會找上門,向來不給自己設限的鄭芬芬到了當地,原以為很快就有戲拍,沒想到因為種種磨合,十年都沒有產出。在這段段長長的低潮中,鄭芬芬依然靠著寫故事調劑、療癒自己。「雖然完成後又會遇到同樣的挫折輪迴,」她無奈地說,「但可能因為我太愛這份工作了,也知道自己只有做這件事情才快樂,所以就一直堅持下來了。」

至於編劇與導演在角色上的分野,鄭芬芬並不視之為衝突,認為比較像是角色的換位思考。她會在過程中隨時切換,並再三地詢問與提醒自己,有沒有被編劇的文字限制了想像?或是在完成劇本後,站在導演的角度思考,同一段文字有沒有另一種更好的詮釋方式?

靠著換位思考的彈性,鄭芬芬的作品裡是沒有「老哏」這種東西的;一來她不喜歡做別人做過的東西,二來是她總是在挑戰,要將故事說得跟別人不一樣,「我常常花很多時間看同樣題材的影片,確認是不是有雷同的部分。」只要發現有類似之處,鄭芬芬一定會修改,「培養自己看待世界的方式和想法很重要。」她正色說,急於成功或佔據某個位置,對創作是沒有幫助的。

未來,鄭芬芬還想嘗試科幻片、藝術片,挑戰更多複雜的議題,並且更深刻去探討人性,嘗試多元影像創作的模式,《做工的人》為台劇開拓出一片新視野之後,鄭芬芬的創作之路還很長,不知下一次,她還會去過誰的人生?

本文經授權轉載自《臺北文創》原文請點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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