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來法國時，主管 C 先生熱情的在午餐後邀我喝杯咖啡。我都還沒來得及把杯子拿起來，對面的 C 先生已經咕嚕一口把他杯裡少得可憐的 Espresso 乾完。不到 30 秒就結束這回合，果然天下武功無快不破，徒留對面的我細細品味文化差異的又一環。
顯然我不是唯一受到這種衝擊的「外國人」。
在 Facebook 巴黎海外人士的社團中，有位初來乍到的英國小夥子迫不急待地發文詢問哪裡可以喝到憧憬已久的法式咖啡，一位社團中的資深滯法英國人憤憤不平地回應：「忘了美好的英式下午茶吧。這裡只能喝到愚蠢的、小小杯的可惡 Espresso！」
濃縮咖啡 = 功能性提神飲料
是的，在今日法國的日常咖啡文化中，咖啡等於以 Espresso 為基底的「功能性提神飲料」。
沒有午休習慣的法國人，就是需要在午餐後（以及其它任何需要提神的時刻）來這麼一杯不拖泥帶水的簡單咖啡因 Shot。得來速般的滿血復活，快充完後再抖擻的回去工作 。
除了最簡單快速的 Espresso 外，當然也有些大家耳熟能詳的「法式歐蕾」這種加上牛奶的簡單變化。大致上就是台灣星巴克「濃縮咖啡」那一列中的基本款。既沒有什麼「鹹焦糖風味綿雲瑪奇朵」，也沒有「煙燻奶油糖風味拿鐵」之類的花俏變化。
那麼「星冰樂」、「法樂皮」一流的冰咖啡呢？可能和你想像中不同，就連冰咖啡、冰拿鐵這種超級基本款，在法國都還屬於前衛的選擇。除了巴黎、里昂、馬賽這些大城市外，到了鄉間小鎮找店家要一杯冰咖啡可能會驚倒全店人——咖啡就是要喝熱的啊，怎麼會有冰的呢？
這就是如今的法國咖啡日常，法國人對於咖啡精神生活就是這麼樸實無華。
海明威式的「傳統咖啡館」
「但是巴黎的咖啡很有名啊！」你說。「海明威他們不就是在花神、雙叟這種令人神往的咖啡館振筆疾書，有如流動的饗宴嗎？」
話是沒錯。但是時代在變，「咖啡店」也日新月異。依我個人（極主觀）的分類來說，去掉 Starbucks 之類的全球連鎖咖啡品牌外，巴黎目前主流的咖啡選項大概分為「觀光客的傳統咖啡」和「在地人的精品咖啡」兩種。
「傳統咖啡」就是海明威式的「流動的饗宴」。
和「咖啡店」的店名迥異，基本上這些從 19 世紀末到一戰爆發前，所謂「美好年代」（Belle Époque）遺留下來的店家賣的東西其實包山包海，不管是食物、咖啡、甜點都在守備範圍內，很多時候和所謂「餐廳」的分野並不明顯。巴黎有名的花神、雙叟、和平咖啡館都屬於這種。
簡單來說，這類咖啡店可以不囉唆的直接把它等號為餐廳。和台灣的小文青咖啡店大異其趣，反而更接近像「樂子」、「二樓」這種主供餐點、咖啡為輔的餐廳。除了少數追尋往日美好時光的巴黎人外，這些傳統咖啡店因為響徹全球的名氣，絕大多數的客人都是來「朝聖」的觀光客。咖啡、餐點如何不好說，但價錢是肯定的——肯定可以高得嚇死你。
如果還是想推門進去坐坐，請轉換心態把它當作博物館，你付的不是咖啡錢，而是體驗氛圍的門票錢加上一杯附贈咖啡。這樣想的話心裡大概可以舒服得多。記得離開前務必上個廁所，畢竟這也是巴黎咖啡店的重要功能——在巴黎想上廁所而找不到公廁？找間咖啡店點杯咖啡，上個廁所順便休息休息吧！
以咖啡師為主的「精品咖啡館」
而第二類的「精品咖啡」就真的是追求「一杯好咖啡」的去處了。這類咖啡館的靈魂人物是咖啡師（Barista），以泡出一杯好咖啡為職志。
好的精品咖啡從挑選豆子、烘焙、沖泡、拉花都有講究，每一步都不馬虎。這也就是為什麼從 Goolge Map、Instagram 上看拉花的完整度，就可以大致推測一家精品咖啡的好壞。誠如法國朋友 N 先生說的：「只要甜點、咖啡的外觀對了，吃起來一定也是不錯啦！」
看拉花的完整度，就可以大致推測一家精品咖啡的好壞。圖／邱奕捷 提供
這裡咖啡的品項和台灣常見的選項其實差異並不大，大體上也是以義式濃縮咖啡（Espresso）為基底，以牛奶、奶泡、熱水的不同比例提供美式咖啡（Café Américain）、卡布奇諾（Cafe Cappuccino）、拿鐵（Café latte）、馥列白（Flat White）等等基本款。少數的精品咖啡還會依咖啡師的喜好提供一些店裡獨有的特調作為招牌。
這類的咖啡店是我的愛店，也是在市區閒晃一陣後中場休息的首選。
以我個人而言，最具代表性的是位於非觀光區域、巴黎 14 區 Plaisance 的六角咖啡（Hexagone Café）。
六角咖啡的咖啡固然好，但真正有名氣的還是創始人 Sébastien RACINEUX 以及來自台灣的陳春龍。
陳春龍 2012 年贏得法國咖啡沖煮大賽（France Brewers Cup）冠軍，Sébastien 則身兼工程科學教授和咖啡培訓師。他們和出版商合作出版了一本可愛的咖啡科普圖文書《Le café c'est pas sorcier》。這本暢銷書紅到世界各地，出版了各種不同的語言版本，在台灣的繁體中文版書名為「我的咖啡生活提案」，簡單扼要又可愛。
嚴格來說，六角咖啡的咖啡個性並不鮮明，但是整體來說溫順而調和，很適合作為一個舒適午後的序曲。由於離家裡不遠，這裡成為我閒暇時繞過去喝一杯咖啡、補充家裡咖啡豆的去處。
另一家我個人喜歡的精品咖啡則是 Noir Coffee Shop，在巴黎有好幾家分店，初次見面是因為路過時候的咖啡香。位於 8 區奧斯曼大街的分店，雖然離春天百貨、拉法葉百貨等一級購物、觀光區並不遠，卻依然只專注在賣簡單的咖啡和咖啡豆。小小的店面只有幾張簡單的桌椅，是觀光客也能順路來上一杯好咖啡的好去處。
如何點到一杯「我想要的咖啡」？
誠如前面所述，法國咖啡店賣的咖啡多屬於「濃縮咖啡」類的基本款，卡布奇諾和拿鐵之類的大家都耳熟能詳，但還是有一些台灣人常常出現的小困惑。
首先，在法國咖啡店裡的 Cafe 泛指濃縮咖啡 Espresso。當你和服務生說你要一杯 Cafe 的時候，服務生會端上小小一杯 Espresso，而不是台灣人比較常見的美式、日式咖啡。
而除了 Latte、Capuccino 這些加奶、奶泡的選擇外，還有介於它們和 Cafe 之間的其他選擇。譬如 Café Noisette， 直譯的話是「榛果咖啡」，然而和台灣人會聯想到的「榛果拿鐵」完全不同；事實上是指和 Espresso 一般大小、加入大約 1cl 的冷牛奶，因咖啡呈現一種「榛果色」而得名。在這之上還有些咖啡店會提供 Café Creme，顧名思義是在 Expresso 中加入更多的牛奶（Creme）而成。由於加入更多牛奶，因此會用比 Espresso 更大的杯子盛裝，有時和 Capuccino、Latte 的差異並不大。
靠近聖心堂的 Devotions Café 提供的品項。圖／邱奕捷 提供
談到牛奶，這幾年歐洲的素食風潮越來越盛。法國雖然是畜牧大國、乳製品超級盛行，但現在精品咖啡店也因應潮流，出現了燕麥奶、杏仁奶、豆奶等植物奶選擇，是素食者以及乳糖不耐症患者的福音。
沒有「一體適用」的咖啡體驗
介紹了這麼多，你可能想問：來到巴黎，到底該去什麼地方、喝什麼樣的咖啡呢？我認為這像極了愛情，一切取決於你自己想要怎麼樣的體驗。
你可以在價格高昂、品質不見得高明的傳統咖啡館點上一杯咖啡，單純感受巴黎美好年代的陳設、氛圍；天氣適合的時候，甚至可以像個巴黎人一樣，挑選個戶外座位，邊喝咖啡，邊看著來來去去的行人。
想要一杯好咖啡？那麼新興的精品咖啡館就很適合你。這樣的獨立咖啡店肯定沒有美好年代的高級感，甚至可能偏離遊客眾多的觀光區。但是簡簡單單的桌椅配上一杯好咖啡，也是在巴黎市區暴走一萬五千步的理想休息去處。
就像巴黎這座城市一樣，沒有一個標準行程適合所有人，端看你懷有怎樣的追求。咖啡的選擇亦復如是——順著感覺，在這座城市建立你自己的咖啡記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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