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積電創辦人張忠謀,自2018年退休後筆耕不輟,歷時六年,自傳下冊終於問世,而距離自傳上冊出版,已相隔26年。台積電創辦人張忠謀因新書接受《遠見雜誌》獨家專訪時,對當年推動工研院改革一事,表示:「其實也是很痛苦的一段」,不過「三十餘年事過境遷,我當時失敗的痛苦,早已麻木了。」到底熟悉美式管理的他,當時如何因為兩地職場文化差異大而屢屢卡關?光是會議簡報,台灣人與美國人就大不同?
台積電創辦人張忠謀在接受《遠見雜誌》專訪時曾透露:「我選擇的是對我印象最深的事情」,除了在德儀最後一段「下山期」外,他自承:「在工業技術研究院,其實也是很痛苦的一段」,但「三十餘年事過境遷,我當時失敗的痛苦,早已麻木了。」
張忠謀坦言,當年因為台美職場文化不同,不僅讓他在工研院的改革失敗,更讓他還被貼上「欠缺人和」的標籤。「我沒有錯,我只是輸了而已!」張忠謀引用「趙鐵頭」趙耀東(曾任經濟部長)的話,來總結工研院院長任內感想。這既是他的自省,也是對其改革的最佳註解。
張忠謀聽簡報提問,曾被認定「不尊重」
1985年8月,張忠謀自美抵台接下工研院院長後,首先面對的不是技術挑戰,而是台美職場文化的碰撞。為了了解工研院的業務,他聽取同仁的簡報,但隨即發現:簡報者如同自導自演,期待被鼓勵與喝采,他卻認為這是雙方的溝通,最重要的是了解同仁在做什麼?
所以張忠謀維持在德儀時坦率的作風,「一有問題就打斷簡報發問」,但這樣的方式,卻在被視為「不尊重同仁」,甚至被認為不近人情,以致於在甫上任的幾個月就形成反對他的聲浪,導致隨後的改革之路上屢遭阻力。
1986至1987年,張忠謀同時推動三大改革,第一項是推動工研院10年內一半經費來自民間企業。他強調,工研院應積極尋求工業界的需求,並向企業推銷自身研究實力,從而獲得經費支持。
然而,這項改革挑戰了工研院作為準政府機構的既有模式。對於多數倚賴政府經費的工研院人員來說,這種轉型無疑是一場震撼。多年後事過境遷、重提往事,張忠謀道:「我當時失敗的痛苦,早已麻木了」,但字裡行間仍有抱憾。
推動工研院研究衍生新公司,遭同仁排斥
第二項改革則是技術移轉並衍生公司。張忠謀認為,技術移轉的最佳方式是將研究人員與成果一同移轉到新創公司。因此,他大力推動工研院成立衍生公司,然而當時許多工研院同仁將自己視為研究人員,而非工業人員,對於被轉移至工業公司極為排斥。
不過,張忠謀還是認為衍生公司是「加速發展工業技術」最好的做法,所以極力推動,並在任內促成五家公司,包括台積電、盟立自動化公司、台灣光罩公司、長榮超合金與億威電子。
張忠謀在工研院孵出「台積電」,是造局成就
張忠謀表示:「多年後看來,衍生這五家公司,尤其台積電,是我工研院院長任內的最大,也許唯一成就。但在我任內,這個現在很明顯的成就卻在當時看不出來。」
張忠謀第三項改革,是每年考績中表現最差的3%員工留職察看。他認為,透過適度的競爭與警示,能激勵員工表現,「我並不想解雇任何員工」。然而,這項改革引發了強烈的反彈。
對於習慣穩定保障的工研院員工而言,這項政策打破了他們的安全感,甚至讓部分人感到受威脅。結果,黑函四起,外界對張忠謀「缺乏人和」的批評更是甚囂塵上。這項改革在推行一年後便無法繼續。尤其是之後副院長胡定華的辭職,更讓他坐實了「欠缺人和」的名聲。
未能考量台灣職場重視「人和」
張忠謀說:「我並不覺得我在工研院的改革方向錯誤。」問題在於錯認工研院為可以隨意塑造的黏土;也低估了工研院作為準政府機構的組織文化,忽視了其內部的穩定需求。同時,改革方式過於直接,未能充分考量台灣職場文化中對「人和」的重視;而張忠謀的坦率與美式管理方式,在當時的工研院反而成為最大的障礙。
工研院改革失敗後,張忠謀覺得自己是「過河卒子」,而到台灣工作,是沒有歸路的,只能前進、不能後退。之後,他將目標聚焦於台積電的成立與經營,而在德儀期間所學習到的經營管理,在歷經低潮、挫折的歷練,帶領台積電一步步成為今日全球晶圓代工龍頭。
《張忠謀自傳》全集,作者:張忠謀,出版:天下文化,出版日期:2024.1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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