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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際

當年不聽老師勸,他如今在法國「搞飛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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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2年06月27日02:34 • 發布於 2022年06月17日04:29 • Chris/歐洲的天空
當年不聽老師勸,他如今在法國「搞飛機」
當年不聽老師勸,他如今在法國「搞飛機」

「想開飛機?你可以先當個工程師,等有空再去飛啊?為什麼理工科系好好的康莊大道不走,要去走這種羊腸小徑呢?」

這是我的班導師在十年前最常對我說的話,頻繁的程度僅次於「去後面罰站」。

自從有記憶來,我就很喜歡飛機,家中從小就擺滿了模型,和父親到航空科學館參訪,更是周末例行公事。每逢新竹空軍基地開放時,我們總是會親自到場,感受幻象戰機在眼前飛馳而過的震撼。我在放學時,看著降落桃園的飛機在新竹東山街的夕照中緩緩下降,也在上課時數著窗外藍天中的凝結尾。飛行,一直是心中喜好的事物。

「假二類」的幻想航空生活

國中的我,非常服從傳統升學價值觀,乖乖地寫了好多考卷,順利進入新竹高中後卻突然失去了方向。

尤其是,在被來自其他學校的神人們按在地上輾壓摩擦後,甚至開始懷疑自己到底是不是讀書的料。而在接觸生涯規畫課後,我了解到自己是研究型的人格,但對於想要做什麼,卻一點頭緒也沒有。所以升高二時就,跟著大家一起選了最熱門的二類自然組。

在分類組後的兩年中,我都是以校園俚語中的「假二類」身分活著。我喜歡自然科學和語文,但在竹中高鑑別度考題的摧殘下,早早就認知到自己就是被鑑別的對象。數學證明題總是看不懂、寫不出;計算題也是代入答案來直接破解,還會弄出國文科才會出現的答案。

全校排名在高二上就從十位數跳到百位數,班導師擔心地把我叫去問話,但我本來就對名次不太在意,所以也直接左耳進、右耳出,統統都還給他了。我喜歡語文學習,自然科學研究也是興趣的一環,但對充滿數學方程式的物理化學都沒有太大興趣,那未來到底要做什麼?那時我早已戴上眼鏡,知道這輩子無緣空軍官校,所以對民用航空業抱著不甚積極的態度。

直到某天上網瀏覽影片時,無意間找到了幾部民航機的駕駛艙錄影。畫面中的飛行員們,口中喊著各種術語;手上除了端著操縱盤外,還扳動著各種開關。兩人不畏風雨、合作無間地將數十噸的鐵鳥與數百位乘客送到千里之外的異國。這部影片就像隧道出口的亮光,指引了曾迷惘的我,使我在考卷組成的黑洞中免於迷失的命運。

我開始天天拿著各種飛機書研讀,普通的航太圖鑑或是科普書籍早已滿足不了,走火入魔下,在電腦中安裝了模擬飛行軟體,天天執行各種「航班任務」。我喜歡駕駛艙看起來很酷的飛機,在看到空中巴士(Airbus)生產的民航機後覺得真是帥呆了,全數位化儀表加上放在飛行員兩旁的操縱桿,就跟戰鬥機一樣帥。為了徹底讀懂眼前數百個開關的功能,我還上網找了原文書,於是家中書架漸漸只剩下民航機操作手冊和各種漫畫。

但班導師似乎對這個每天上課都在聊飛機的小夥子頗有微詞。

那個不斷「搞飛機」的學生

身為二類組的學生,在左鄰右舍以四大理工學院為目標的氛圍中,講出「想開飛機」這種話簡直是犯大不諱。但班上也有不少同學不想當工程師,我們自然就變成了班導師的「重點關照對象」。化學課上,他提醒著眾人別標新立異,要緊跟前人的成功公式才能生存。

班導師總是強調著,教過的學生中,真正能走和大家不一樣的路線而找到一片天的機率,只有3000 分之一,教學生涯 20 年中也才出一個蘇打綠的吉他手,要大家別用未來的生涯當賭注。

(近年來我才慢慢理解到他的用意,也許跟隨大眾、隨波逐流,就是風險最小的一種生活方式吧。畢竟走大馬路和翻山越嶺比起來,後者在摔倒時可是痛多了。)

高中生活之所以令人懷念,有很大一部分是因為青少年的傻勁,以及因此帶來的各種大小趣事。我喜歡在週記內寫些航空相關的散文,而他總是在批閱時循循善誘地要我去當工程師。而我看到後總覺得不是滋味,就會在下週的內容裡寫上更多對飛行的新發現。但他還是一直要我別做飛行的白日夢,直到我終於忍無可忍。

我拿出那本珍藏的空中巴士 A330/A340 操作手冊,從讀得最完整的章節開始寫起。把各種插圖、說明翻譯成中文,再一條一條列下來。此類技術文件大多都篇幅廣大,一段時間後,就把週記填滿了,甚至還滿到教師評語那一側,沒留下任何一點給老師下筆的空間。

結果如我所料,評語漸漸變得不再那麼頑固,等我把飛行控制、渦輪發動機、電子與液壓系統等章節依序寫完後,他也沒話說了。

現在回頭看時真是令人莞爾,當時 17 歲的自己就是單純地想辯贏,追逐自己喜愛的事物罷了,從來沒想過在那段時間內累積的東西,會成為日後的重要參考資料。

當然,搞飛機不會只限於週記,所有能扯上飛行的科目都被我拉下水。

日子久了以後,班導不再要求我得走他推薦的路,甚至能耐著性子看我手機中存著的錄影,還一邊聽我解釋噴射引擎要怎麼啟動。他就像是一個看著孩子們成長的頑固父親,總是要先板著一張臉說教,等到真的發現勸不回頭時才輕輕地點頭默許。

時間推移到高三下,時值 2013 年的初夏,那時空中巴士公司正推出最新銳機型:A350,她的處女航是法國早晨,台灣的上課時間。

那時我已有大學能讀,實在是沒有必要繼續待在教室內繼續自習,所以和那時的許多朋友一樣,我請了很長的事假後就去尋找自己的理想了。能看到來自空中巴士總部的轉播以及試飛員們走下飛機迎接歡呼的畫面,在當時的我眼中,法國土魯斯真的是這輩子最想去的地方。

(但班導師在簽完假單後,還是把我叫去唸了一頓,畢竟竹中校規指出,請假太多的學生可是會被強制休學的。)

十年後的天空

「嘿,你能不能幫我複習 A320 自動油門的操作邏輯?」
「當然沒問題,我拿個紙筆……如此如此,這般這般……」
「等等,你為什麼知道這些?」
「故事有點長,總之就是預習過了。」
「老天,亞洲人都是這樣嗎(笑)」

2021 年,我在土魯斯的艷陽下,和一起受飛行訓練的同學討論著稍後進模擬機時的科目,而腦海內的東西就這樣行雲流水的說了出來。可能就是因為過去學生時期都過得有些不務正業吧,我的課外讀物都是這些充滿各種圖表和操作技令的文件和手冊,總之,愛讀這些東西的我從小就是怪胎,但是有用。

我在畫完系統邏輯圖後,同學突然揚起一邊的眉毛望過來:

「你要不要去教開飛機好了?我覺得你可以勝任。」
「求之不得,如有機會本人必當全力以赴。」
「你看這個招聘網頁,快去吧!」

那時我正在找工作的十字路口,心境很謎樣,明明知道未來很可能無路可走,卻還是說服自己繼續堅持著,好像在一條永遠看不到盡頭的隧道中尋找出口般。為了來到這裡,我犧牲了時間、精力、健康和感情,我準備了百分之兩百,但前方還是一片黑暗。

在訓練的放假空檔找工作時,可以說是愈找壓力愈大,投出的履歷多半都是以「沒有歐盟身分」被拒絕。畢竟疫情後經濟不景氣,真的願意請外籍的企業比例和郵局定存利率一樣,而航空業又剛好是前年受創最慘的那行,所以我又經歷了近乎無止盡的希望與失望迴圈。

就在即將用光所有選擇前,信箱突然又多了一封信。

這是封面試邀請,那份職缺是全英文職,所以我放心投了履歷。但仔細看信後,人資說面試要用法文,當下又感到一陣頭疼。但想說是難得的機會,法文不流利也得硬著頭皮上了。於是我找了朋友在周末上咖啡廳幫我惡補自我介紹,練到口乾舌燥且喉嚨痛得要命後才回家。

當天見到面試官後她說可以講英文,我卻硬是把一半以上的內容用有點破的法文講完,真的不行的話再換回英文。只能說外國徵才方式都很暴力,完完全全就是要盡力把大腦榨乾來看有多少斤兩。幸虧之前法文能惡補的都惡補了,對方看見一個明顯不是歐洲人的傢伙開口講法語時,還挺驚喜的。

又過了好一段不確定的漫長等待,某天一早,突然被手機吵醒。我這段時間的身心已經被摧殘到聽到鈴聲就會自動跳起床了,不知道該說是制約反應還是壓力太大。接起來後,是串有點快的法語,我知道我講電話的法文比一般口語還爛很多,但還是聽出來對方問我某個時間有沒有空。

人資小姐慢慢地再說了一遍:「這個時間報到可以嗎?」大腦打結到連簡單的對話都忘了,在聽夠我結巴地重複 Oui(是)和 Merci(謝謝)後,對方表示會再把詳細的資料和合約寄給我。

從一個喜歡飛機的中學生開始,到大學時做模擬飛行教學影片;再到航運科系任助教做手冊翻譯;從澳洲飛回來後教英文;培訓爆掉後再到模擬機公司帶學生,我總是一直和教學這份工作很有緣。

最後也真的摸了飛機,該有的飛行證照也都拿到了。決定走這條路以來遇到了好多轉折,碰了一堆亂七八糟的事,也遇到了很多、很多的貴人。真的是得之於人者太多,出之於己者太少。

耳際又再次迴盪起班導莊老師在畢業晚會的那句話。他沒有像往常一樣地碎碎唸,反而是把我叫過去:「你要好好開飛機啊!」

這一切始於台灣新竹十八尖山腳下,終於法國土魯斯的無際藍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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