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 年中秋前夕,中國海關總署宣布,自該年 8 月 3 日起,以檢疫為由,暫停所有台灣柑橘類水果輸入,強烈衝擊台灣文旦柚市場。761 天後,中國國務院今 (2) 日宣佈,重新開放台灣文旦柚輸中,名單包含 45 個供果園、19 處包裝場,全部位於花蓮縣。
產地對此訊息正面看待,但認為公布時機太晚,不見得能轉為實際訂單,且中國政策反覆無常,即便開放也不代表可永久經營。學者評論,檢疫是專業問題,中國卻把開放與否變成「特定政治人物」的功勞,加劇兩岸農產貿易的經營風險。
中國公布文旦輸中果園、包裝場,皆位於花蓮
中國海關總署今日公告,雖因台灣輸中的柑橘類水果中檢出有害生物等不合格情況,逾2022年暫停台灣柑橘類水果(包含文旦柚)輸中。但經綜合評估台灣果農改善情形,決定自即日起恢復台灣文旦柚銷中,但輸中的文旦柚必須來自獲得註冊登記的包裝場及果園,並依法實施檢疫。
中國今日公布台灣文旦柚輸中的果園及包裝場名單,共有 45 個供果園、19 處包裝場,全部位於花蓮縣。
值得注意的是,國台辦發佈的新聞稿中,出現「國民黨中央政策會執行長傅崐萁以及台灣花蓮縣等方面,多次向中國強烈表達希望恢復文旦柚輸中」、「兩岸一家親」、「反對台獨」等詞句,充滿濃厚政治意味。(國台辦新聞稿點選這裡)
花蓮縣府:已從 4 月佈局,有助今年文旦產銷
花蓮縣政府農業處處長陳淑雯表示,立委傅崐萁在今年 4 月協助花蓮縣政府與中國海關總署溝通,隨後縣府與部分文旦農、包裝場、花蓮區農業改良場等合作,補足文旦產銷履歷、農藥殘留證明、檢疫證明、栽培管理授課紀錄等資料, 7 月時向中國海關總署提出申請。
陳淑雯說明,今日收到正式恢復文旦輸中公告,「相當感謝(恢復出口)」,日前已聽聞中國部分企業已準備等中國放行後馬上向台灣下訂文旦,現在公告有助於今年花蓮文旦外銷中國。
儘管中國開放文旦銷中,不過今年花蓮前有地震、後有凱米颱風,陳淑雯坦言「農產品銷售受很大影響」,因此縣政府仍持續提供宅配補助,並協助花蓮文旦內銷;也會持續經營新加坡等中國以外的外銷市場。
瑞穗農會:開放時間太晚,大果賣壓仍在
瑞穗鄉農會總幹事黃盛皇肯定中國開放台灣文旦出口,不過距離中秋只剩 15 天,考量文旦外銷要經過接單、包裝、檢疫、出口等流程,中國現在才公告開放,「時間有點趕」。
他也指出,近年許多瑞穗柚農配合花蓮農改場早收技術,手邊的文旦多已售出,除非仍未採收,不然就算可以輸中,柚農也不一定有果可賣。雖然文旦看似銷售順利,但並不代表瑞穗文旦沒有賣壓,尤其是數量眾多的「大果」,仍是銷售痛點。
黃盛皇說明,今年上半年乾旱明顯,果樹著果量減少,造成大果率變高,這些大果雖然養分較多,口感與甜度表現都不差,但文旦消費市場是「喜小、不喜大」,品質很好的大果卻面臨銷售瓶頸。加上今年花蓮運輸、觀光等產業都因地震與颱風受創,需求不如以往,柚農依然有銷售壓力。
面對中國重新開放市場,黃盛皇指出,近年農會推拓展加工、外銷他國等管道,不會因中國而偏廢其他銷售管道。面對瑞穗文旦整體發展,他認為,除了輔導柚農轉作紅文旦等高經濟柑橘作物外,台灣需要翻轉「以大小區分文旦品質」的印象,以免品質好的大果難以銷售。
果農:拼中秋節前盡量出貨
花蓮瑞穗果樹產銷班第 6 班班長楊儒榥既是柚農也是包裝場負責人,他說明,今早公布中國恢復台灣文旦輸出後,下午他就接到貿易商傳來消息,表示有中國訂單可以出貨。他趕緊動工,「要拼看看這週能出多少貨」。
會如此急迫,是因中國屬於亞洲市場,採購文旦也習慣作為中秋節送禮用。楊儒榥分析,縱使中國距離近,從接單到送至中國市場,「也要抓 10 個工作天」。他直言,只有本週接到訂單、順利銷出,才利於文旦在中秋節銷售,換得好價錢。此時公告,比較像是中國給花蓮縣政府「一點面子」。
楊儒榥表示,中國市場重啟對柚農是好事,但要協助今年的產銷,效益可能有限。以花東產區來說,政府如何更快恢復花東的旅遊觀光、文旦的鮮果運銷,對柚農生計會更有立即幫助。
柚農:開放消息一直沒來,文旦賤價銷出
瑞穗文旦產銷第 19 班班長陳見保不在可輸出文旦的柚農名單中,他說明,今年產地一直有「中國市場可能重啟」的風聲,原本讓柚農、包裝場都很期待,卻一直沒消息,許多柚農怕賣不掉,已提前趕著把文旦賤價銷出。
陳見保表示,今年瑞穗大果多,盤商日前見中國市場沒恢復,來產地收購的頻率很低,價格也很差,「一台斤價格不到兩位數」,有柚農認為採收不敷成本,寧願放棄採收,任由文旦掛在樹上。
雖然瑞穗有許多柚農嘗試早收技術,提前文旦產季,不過陳見保觀察,目前台灣文旦需求仍深陷中秋節桎梏,早收的文旦「經常是買來農曆七月拜拜」,買氣不旺盛,價格也不理想。若不能打破中秋節魔咒,賣壓難以紓解,屆時柚農就只能寄望穩定性不高、但採購量龐大的中國市場,「不然能銷去哪?」
麻豆農會:樂見開放,但仍繼續產業升級
台南市麻豆區是全台最大文旦柚產區,麻豆區農會總幹事孫慈敏透露,日前便聽聞中國可能重啟文旦柚的消息,不過中國宣布時機太晚,「麻豆文旦都採完了」。
孫慈敏表示,中國重新開放台灣文旦柚,「我們樂見」,但中國決策變化大,產地並不會將中國視為長久、樂觀的市場,「有的話很好,沒有的話,我們也要做準備」。過去兩年來,文旦柚內銷市場已有新氣象,今年 7-11、全家都能買到柚子,全家甚至提供很多企業訂單。
此外,麻豆、瑞穗等主要產區已建置、升級加工、冷鏈設備。以麻豆為例,今年已經收了 50 萬斤的大果,預計加工製成精油、柚片、清潔用品,外銷也陸續出口到日本、新加坡、加拿大,力求分散風險。
麻豆柚農:除非中國買大果,否則幫助不大
麻豆種植規模最大的柚農王春華認為,中國宣布重新開放是好消息,「只要花蓮的柚子有出去,麻豆柚農也會受益、比較好過」。
王春華每年經手約 35 萬台斤文旦柚,經營禮盒、團購、行口,以及外銷。他直言,中國封殺後,收入明顯下滑,「光我自己就少兩成」。原本銷中又回流的文旦柚必須重新找通路,但無論是加工,或是拓展新興國家外銷,例如:日本、新加坡、加拿大,「能吃的量跟中國不能比」。
王春華透露,2022 年中國封殺後,許多大果文旦柚改出口到新加坡、造成「堵市」,令他心有餘悸。今年出口到新加坡的文旦柚,累計 1 個 40 呎大櫃和 2 個 20 呎小櫃,他向業者詢問新加坡市場胃納量,得到的答案是:「一年 5 個 40 呎大櫃就是極限了!」
不過王春華認為,除非中國今年願意買大果,否則對台灣文旦柚幫助不大。他分析,以往約六成文旦柚可裝禮盒,產地價每台斤約 60 至 70 元,但「現在漂亮文旦柚大缺貨」,頂多三成文旦柚可裝禮盒,其餘大多數是超過一台斤的大果,產地價每斤不到 10 元,「今年麻豆柚農收入是腰斬的!」
學者:暫停和開放理由不一,牽涉政治,銷中風險更大
農產運銷專家、逢甲大學國際貿學系教授楊明憲認為,中國宣佈暫停輸入,與宣布重啟開放的理由並不一致,若暫停是因生物風險,應依檢疫流程處理,今日宣布則刻意提及傅崐萁和花蓮縣政府,等於把「重新開放進口,變成特定人物的功勞」,對農民、貿易商來說,讓中國外銷市場充滿政治風險。
前農業部部長、中興大學應用經濟系特聘教授陳吉仲表示,任何願意買台灣水果的國家,「我們都很歡迎,但不應該是說斷就斷、說買就買」,農產品進出口的檢疫都是專業問題,且須遵循國際規範。
陳吉仲指出,國際規範下的動植物檢疫是由國與國洽談,「絕對不會是對特定政治人物或地方政府談」,顯見中國沒有遵守國際規範,「這樣的市場不會長久」。中國封殺台灣農漁產品以來,台灣努力拓展日韓等其他出口國,他認為「產地千萬不要走回頭路,這樣才會永續」。
防檢署:中國應提供詳細資訊,且不應限定地區
針對中國宣佈開放消息,防檢署回應,中國於 2022 年片面暫停進口我國柑橘類水果後,我方即持續透過「海峽兩岸農產品檢疫檢驗合作協議」平台,要求與中方進行科學與技術性對話,並提供管理規範,爭取恢復貿易,但始終沒有獲得中方正面回應。
防檢署表示,中方應提供檢疫條件與申請供果園註冊之程序,且不應限定特定地區,由於動植物防疫檢疫涉及公權力執行,也呼籲中方在平臺架構下進行技術對話,讓我方各果園和包裝場有規範可循。
茂谷柑農民:期望中國一併開放市場
2022 年遭中國封殺的台灣柑橘類水果除了柚子,還有茂谷柑,但目前中國只恢復台灣文旦柚輸入,台中東勢區果樹產銷第 81 班班長吳寶來相當羨慕。他坦言,沒了外銷拉抬,產地價便嚴重下滑,「日子很難過」。
針對農業部進行的柑橘加工、拓展內外銷,吳寶來直言,「產地很無感」,內銷除了全聯、家樂福外,並沒有媒合太多大單給產地,外銷部分鎖定東南亞國家,但能吃下的茂谷柑數量頂多數十萬斤,「杯水車薪」。不過香港的採購量有上升,部份去往香港的茂谷柑,最後都轉口到中國了。
吳寶來毫不避諱地表示:「我希望中國可以再買台灣茂谷柑」,哪怕只是吃個 100、200 公噸,產地價都會快速回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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