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農業部統計,截自 8 月 3 日 17 時,全國農損逼近 30 億元,其中漁產損失 5 億 8,328 萬元,受損漁產主要為牡蠣,受損金額 2 億 3,553 萬元,其次為虱目魚及文蛤等。以縣市類別來看,台南市漁業受災金額 佔 2億1,565萬,高居各縣市之冠。
《上下游》走訪養殖重鎮七股、麻豆,發現除了風災當下損失,文蛤還有「延遲性死亡」的後續災情,白蝦也會因水質劇變而逐漸死亡,魚類則因暴雨肆虐,面臨病害威脅。
漁民表示,養殖業是高投資、高風險、高報酬產業,凱米颱風重創養殖戶,許多漁民年過 60、70 歲,這幾天都還泡在水裡搶救自己的魚塭跟生計,眼見血本無歸後,月底還是要支付飼料、資材、設備修費等費用帳單,此時心境欲哭無淚。
養殖戶:暴雨碰到大潮,七股水溢流漫淹,虱目魚都流光光
在台南市漁業災損中,虱目魚佔比 1 億元,文蛤損失達 6440 萬元,其餘白蝦、台灣鯛、金目鱸也有不等損失。沿海養殖文蛤與虱目魚的七股,是重災區之一。七股養殖戶王啟森說,颱風整整下了五天暴雨,七股風勢雨勢都很大,淹水情勢危急,全部淹到馬路上。
七股養殖主力,是以「半鹹水」魚塭,混養虱目魚與文蛤。淹水導致淡水暴增、水質劇變,本來應該補海水進來,但七股不靠電力抽水,倚靠潮汐自然進排水,曾文溪洩洪河道大排都是水,又碰上大潮,水根本退不出去,海水也進不來。
王啟森說,漁民一直等到退潮後,水門全開盡力洩水,根本沒辦法搶收魚,也因為淹水加上潰堤,池中混養的虱目魚、白蝦早都跑光。剩下的池底文蛤會在一兩個禮拜內,陸續出現狀況,因為上層是淡水下層鹹水,出太陽之後下冷上熱,文蛤就會適應不良,空漂到水面然後死亡。
文蛤將出現「延遲性死亡」,後續災損還將上升
文蛤產銷班第九班班長郭永慶表示,文蛤池由 40 公分水量漲高到 100 多公分,水量一下變成兩三倍,原本 3.5 度的海水鹹度,劇烈稀釋剩下不到 1 度,環境劇烈變化,在未來一、兩個禮拜後會陸續發生「延遲性死亡」,會更難被列入官方災損統計。
郭永慶表示,今年 5 月已因極端氣候暴斃災情,7 月颱風又死一次,漁民要復養亟需資金卻面對周轉問題。他建言本次是全面性受災,政府實在應簡化程序,讓漁民盡速投入復耕,否則颱風季還沒過完,若還要等政府勘災複查,不知幾時才能復原。
郭永慶認為,現在大部分漁民都在搶收池底僅存文蛤出貨,等到了中秋市場上文蛤應該是供不應求,他估計從中秋一直到年底,文蛤都會大缺貨。他進一步解釋,文蛤的生長季節長達十個月,今年 5 月文蛤因為高溫暴斃,漁民重新放養的文蛤苗,會必須等到明年 3、4 月才能補上市場,屆時市場才可能平衡。
台南養協理事長:沿海養殖生產區排水較佳,內陸養殖區受損會更嚴重
王昌澔是台南養殖協會理事長,本身也在北門養殖文蛤,他表示北門沿海魚塭大部分屬於已設置養殖生產區範圍,因為有公共投資,供排水設施跟抽水設備比較好,天災暴雨適應力較強。但大量降雨過後,文蛤通常會因為水質劇烈變化發生緊迫而死在池底,這是後續要謹慎觀察的問題。
王昌澔認為,相對之下,台南這次受災較嚴重的地區集中在麻豆、鹽水、學甲,這些內陸養殖區魚塭並未成立「生產區養殖區」,在政策上因為缺乏公共建設費用,沒有供排水溝,暴雨受災情況會更嚴重,尤其這次又碰到曾文水庫洩洪,反映出內陸與沿海養殖環境的差異。
王昌澔則說,現在養殖漁業政策,傾向把公共資源集中投資在已成立養殖生產區的範圍內,地區有無成立養殖生產區,養殖條件落差會越來越明顯。
不過目前成立養殖生產區必須符合土地容許養殖使用及適當水源條件等要件,內陸魚塭土地多半由農地改建而成,面臨不符成立要件的困境,王昌澔認為應制定專門水產法令,投資內陸養殖進排水設施。
漁青:鹽水、學甲受災嚴重,虱目魚全部流失
麻豆、學甲、鹽水是內陸養殖的主要區域,台南漁業青年聯誼會會長施宏宜表示,台南內陸虱目魚養殖區域學甲麻豆鹽水等都是採鹹淡水養殖,淡水資源來自農業圳路,鹹水資源來自地下水,因為這些地區都是原本的倒風內海範圍,地底下仍是鹹水。
而這次的內陸養殖受災,主要就是因為暴雨量加上地勢低窪排水不及,包括他自己漁塭所在的北勢里、埤頭里,都是發生排水不及,漁塭水溢流現象,淹水直到7月28日才退。
他說麻豆養殖區集中在將軍溪兩側,狀況尚可。但相較之下,鹽水、學甲受災更嚴重,因為碰到大排潰堤,漫淹範圍的養殖池整池泡湯,才會造成虱目魚全部流失的問題。
國產白蝦可能會在中秋節缺席
施宏宜評估自身損失約一百萬元,並不算多,比較大的問題是魚塭溢流之後,養殖金目鱸的魚塭跟虱目魚、白蝦混養池,水域連成一片後,金目鱸會吃白蝦,他的白蝦今年幾乎就沒得收。
施宏宜表示,一般漁民都是養虱目魚保本,但白蝦是重要副產品,是漁民的紅利,尤其中秋節白蝦價格好、消費量也高,但今年中秋節的白蝦應該不太容易吃到,消費者可能要有心理準備。
養殖戶:暴雨後鹹淡比例失衡,白蝦、吳郭魚等損失陸續浮現
在台灣的水產養殖當中,白蝦多半作為養殖虱目魚、文蛤的混養副產品,卻是漁民十分重要的收入來源。然而白蝦卻不是在農業保險納保範圍,這一項水產品的損失嚴重性,可能會被忽略。
白蝦養殖戶郭紘瑜表示,白蝦原本屬海水養殖,經過人為馴化改為才適應鹹淡水養殖,暴雨過後水質劇變,滲透壓的改變會讓白蝦陷入類似無法呼吸狀態,加上雨水夾帶硫化物,這類物質會造成弧菌快速生長,文蛤跟白蝦都怕弧菌,若水質失控恐引發大量暴斃。
走在魚池邊,陣陣死亡腥臭味傳來,郭紘瑜來回不停在岸邊撈起死亡的台灣鯛。他說颱風雨大風大,已經將池底許多沉澱物攪混,會打亂原本魚塭的菌相平衡,鏈球菌是台灣鯛、烏魚、石斑魚殺手,他一天撈起的魚屍損失就達十萬,他認為災後其他養殖魚種的延遲性損失,會慢慢出現。
強風豪雨不止沖走魚蝦,還有漁民青春和血汗
採訪過程中,養殖戶不約而同表示,往年中秋節大家都期待買水產類度過佳節,中秋也是所有水產品價格最好的時間點,然而凱米強颱不只重創農漁業,其傷害的後座力仍在造成養殖魚塭的損失,因此今年中秋節前夕,漁民必須咬緊牙根重建家園,就連消費者都必須要共體時艱、共度難關。
郭紘瑜也忍不住感慨,養殖業是高投資、高風險、高報酬產業,凱米颱風重創養殖戶,許多漁民年過 60、70 歲,在這幾天都還在泡在水裡搶救自己的魚塭跟生計,眼見血本無歸後,月底還是要支付飼料、資材、設備修費等費用帳單,此時心境絕對是欲哭無淚。
他認為,此時供需失衡水產價格飆高並非好現象,可能嚇跑消費者或改變消費習慣,反而讓國產水產市場占比進一步萎縮,希望國人共體時艱,不要失去對國產水產的信心,消費者強勁的支持,才是幫助養殖產業重建最重要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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