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尼斯（Yanis Varoufakis）
●希臘前財政部長
●歐洲現實不服從陣線總書記
●雅典大學經濟學教授
英國對俄羅斯寡頭制裁中的新目標為羅曼‧阿布拉莫維奇（Roman Abramovich）。在阿布拉莫維奇宣布出售切爾西足球俱樂部（Chelsea Football Club）之後，一場大風暴開始了。運動員明星、城市的大人物、甚至是受人景仰的《時代》雜誌專欄作家，都各自代表不同的美國富豪來到倫敦，參與這場爭奪切爾西俱樂部的競賽。此時，終於開始清算眾多俄羅斯寡頭在倫敦資產。但為什麼耽擱了那麼久？
把話攤開來說，一切歸因於西方國家的法律基礎。
的確，西方國家領導人鼓勵資金流入。時任英國首相大衛．卡麥隆（David Cameron）2011年曾呼籲莫斯科「投資」英國，而吸引寡頭將大把鈔票砸向倫敦並非難事。西方國家法律不但阻止政府與人民干擾其管轄權內的資產，法律，甚至阻止公開資產位置與數目。憑著這個特點，難怪無數公司在美國的德拉瓦州（Delaware）註冊，並使用這些保證匿名的郵局地址。
事實上，西方的民主國家使國外資產免於審查。2011年，位於倫敦的智庫漆咸樓（Chatham House）在一份名為〈英國的竊盜統治問題〉(The UK’s Kleptocracy Problem) 報告指出，許多寡頭手中的黃金簽證都是用「支票」開出來的，此為他們律師事務所與財務管理人的唯一責任。我的國家希臘在2010年破產之後，一個寡頭能在不被詢問任何問題的情況下，僅用25萬歐元（27.6萬美金），即能買到一張黃金簽證，加上一張申根簽證（也就是一個能在歐盟內四處遷移或定居的機會）。類似的簽證也能在其他財政吃緊的歐元區國家買到，這也助長了一場世界上的寡頭們所樂見的競賽。
俄羅斯炸彈正在毀滅烏克蘭的城市，讓我們更加關注俄羅斯的金流去向。令人不解的是，難道只有俄羅斯的億萬富翁是寡頭嗎？寡頭（Oligarchy）代表少數（oligoi）統治（arche），那為何我們只將俄羅斯的現象視為寡頭統治？難道沙烏地阿拉伯或是阿拉伯聯合大公國的王子就不是寡頭嗎？而那些爭奪切爾西俱樂部的美國富翁，難道他們從國家撈的油水和獲取的權力比俄羅斯少嗎？還是比俄羅斯人變本加厲？
俄羅斯最富有的那0.01%（前1%中的1%）族群資產累計，佔了俄國約一半的財富，約有2000億美金藏在英國和其他安全的藏匿地點。與此同時，美國人中最富有的0.01%早將1.2兆美金運出美國，目的主要為逃稅。所以，就數量而言，當俄羅斯財閥在國外隱匿一元，美國財閥逃漏審查的金額為其十倍。
就政治影響力而言，俄羅斯和美國的財閥似乎無法分出高下。毫無疑問地，許多俄羅斯寡頭能在總統普丁那邊說得上話，但普丁對這些寡頭也能有所控制。普丁對俄羅斯寡頭們的控制，大於美國政府對於美國財閥的控制。自從美國最高法院決議出爐──企業能如個人一般給予政治人物政治獻金之後，美國40%的競選獻金都是來自那0.01%的富人。事實證明，這是一項非常保值的投資。
自從去除選戰資助的規定後，美國富人得到了有史以來最低的稅率，甚至是所有富裕國家中最低的，難道這是巧合嗎？美國國家稅務局缺乏收入來源，難道是個意外嗎？根據一項對美國法律紀錄的權威實證研究，這些不是意外──國會立的法案與多數美國人的偏好之間明顯沒有任何關連。
所以，如果這些非俄羅斯的富人也是寡頭，那西方國家只把關注放在俄羅斯身上的這種行為，是否在暗示「我們」的寡頭，或是那些盟友國家的寡頭，某種程度上比較好？若我們真的這樣想，那我們等於把自己置入一個道德危險境地。
若說葉門內戰背後的沙烏地富人比阿布拉莫維奇「比較好」，恐怕會引起恥笑吧。如果我們敢說那些在伊拉克戰爭中，獲取大筆財富的美國石油大亨比俄羅斯石油公司（Rosneft）和俄羅斯天然氣工業股份公司（Gazprom）的老闆還更有道德情操，那普丁一定會覺得自己得到了平反。可以肯定的是，當有勇敢的記者在俄羅斯失去生命時，這些普京的寡頭便會視而不見。但同時，維基解密的創辦人朱利安．亞桑傑（Julian Assange）因為揭露西方國家在違法入侵伊拉克時犯下的戰爭罪刑，而被關在戒備森嚴的英國監獄中，並處於遭刑求的邊緣。沙烏地阿拉伯這個貿易夥伴殘酷殺害華盛頓郵報專欄作家賈邁勒·卡舒吉（Jamal Khashoggi），這些西方國家的寡頭和政府又是如何面對的。
由於普丁對於烏克蘭的侵略，英國政府宣佈，他們決心要揭開關於資金的面紗──所有為了逃離法律及稅務機關審查的秘密與謊言。雖然行動與言辭是否一致仍待觀察。緊握寡頭資金的企圖與維持英國「對貿易開放」的必要性之間已出現緊張的徵兆。
也許烏克蘭悲劇所帶來的唯一好處在於，他創造了一個機會讓所有除了俄羅斯及之外的寡頭──美國、沙烏地阿拉伯、中國、印度、奈及利亞，對，以及希臘，都受到檢視。
一個絕佳的開頭是國際透明組織（Transparency International）告訴我們在倫敦的閒置豪宅。不如我們將其用作烏克蘭或葉門的難民收容所吧！最後既然談到這個，把切爾西俱樂部也一起還給球迷吧！
（翻譯：陳俊璉，責任編輯：陳品潔）
© Project Syndicate
（原標題為《Why Stop at the Russian Oligarchs?》文章未經授權，請勿任意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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