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日本家傳戶曉的資深演員西田敏行，於本月17日被發現於家中離世，享壽76歲。西田敏行離世當天，我正好在家中看綜藝，突然彈出來的「速報」通知實在令我嚇了一跳。他一生參演過的電影劇集多不勝數，香港人較為熟悉的可能是電影《解憂雜貨店》、日劇《女醫神Doctor X》；當中我最喜歡的是2021年宮藤官九郎擔任編劇的《我家的故事》。
一直以來，我毫不掩飾對宮藤官九郎的喜歡。他筆下差不多每一套日劇我都看過，每次都是上一秒笑到噴飯下一秒噴眼淚；看似無厘頭，命題卻常常圍繞「死亡」，說故事的功力不夠卓越便很容易爛掉。綜合當時許多元素來看，《我家的故事》也是個關於告別的故事。飾演男主角的長瀨智也，當時已確認拍攝完這套劇後便告別熒幕；對影迷來說，本作便是對編劇宮藤官九郎、演員長瀨智也和導演金子文紀，這個自《池袋西口公園》（2000）開始的黃金鐵三角的告別。
《我家的故事》圍繞沉重的主題——父子情與長期照顧。它由職業摔角、能劇、看護這些看似毫無關聯的元素貫穿，西田敏行飾演的觀山壽三郎——日本傳統國粹能樂師，因患上失智症需要退下舞台，此時多年前離家出走、已是職業摔角選手的長子觀山壽一（長瀨智也飾）選擇回到觀山家，重新學習如何當一個能劇接班人、大哥以及兒子。
這套劇已是西田敏行及長瀨智也第三次飾演父子或師徒，默契十足。宮藤官九郎接受訪問時笑說，還想繼續看兩人天南地北亂聊的畫面，像對真正的父子。故事結尾出人意料，明明是一個兒子回家告別父親的劇目，最後卻是壽一先離開人世，成了父親與兒子說再見。在僅僅一年的相處中，透過吵嘴、兒子為父親洗澡、最後一集的「劇中劇」——講述喪子之痛的能劇《隅田川》中，互相釋懷，坦誠相見。
人總要面對疾病與死亡，壽三郎在《我家的故事》裏有一句對白是這樣的：「我不知道該怎麼死。我這輩子過得很自我很任性，每天要上牀睡覺時，我都會心想今天過得真開心，覺得此生已無憾，邊想着邊入睡。可是啊，兩三個鐘頭後我就醒來了，覺得好煩，我自己打開的包袱，現在卻不知該怎麼收拾。換句話說，我就是不想死啊。」
看第一話時，誰會想過壽一被拋向擂台側邊時對觀眾說的「今から俺の家の話をする」（從現在開始說說我家的故事），是向觀眾和觀山家道別的開始呢。人生無常這個道理大家都知道，但知道健康一直欠佳、坐着輪椅也堅持拍戲的西田敏行離世，還是很驚訝。壽三郎對離開人世的兒子說：「雖然你沒辦法成為國寶，但你是家寶，你就是觀山家的人間家寶。」這句話也可以送給早已是人間國寶的西田敏行，一生演出了眾多深入人心、時而搞笑時而溫馨的角色，是許多人心中的寶物。
文：Papaya Fung
（喜好是觀察人類 著有繪本touch和漫畫《地獄行》）
[開眼 大都會文藝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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