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一個世紀以來，利園區從一座山丘逐漸演變成為今日繁榮的潮流集中地，利氏家族在背後扮演着舉足輕重的角色。從利希慎建立「大屋」開始，利氏家族扎根於銅鑼灣這個繁華社區，如同河流一樣見證百年歷史。正值利園區百年誕，利氏「大屋」的景象重現，其家族珍藏的中式家具就像將時光倒流，讓人一窺上世紀初這個望族的生活面貌。
這一切都要從一座「大屋」說起。利氏家族的奠基者利希慎，幼年在美國求學，學成後定居香港，請來當時最頂尖的Palmer and Turner建築公司，1920年在堅尼地道建成一座樓高3層的宏偉歐陸式「大屋」，從此以香港為家，直至1980年代才被拆除。而在1923年，利希慎購入銅鑼灣的東角山，為日後的利園區和家族事業發展奠定重要基石。所以這座大宅不僅是利氏家族的居所，也是他們商業帝國的起點。
現時的利園區發展成充滿活力的現代社區，當年的「大屋」則以另一種形式在希慎廣場藝文生活空間Urban Sky重現。希慎集團現正聯同北山堂基金和香港中文大學文物館，舉辦「百年華美：利氏家族藏20世紀中國家具」展覽，核心展品是「大屋」中利氏家族珍藏的20世紀中式家具。策展團隊根據舊照片，巧妙地以20多件家具重現百年前香港華商大宅的生活場景，並展示當時中西文化交融的家具特色。
大宅如遊樂場 承載家族溫暖回憶
步入現場，可以看到正中央的方形餐桌擺放了數套餐具，四周圍繞着矮櫈、貴妃椅，較後方則擺放着一個類似西式餐枱的櫃子，上面陳列一些閃閃發光的銀器餐具。透過這些桌椅與餐具，觀者能夠想像出利氏家族和樂融融、溫馨相聚的場面。中大文物館長姚進莊表示，即使是聲名顯赫的巨商之家，日常生活也和尋常家庭一樣，需要一日三餐的溫飽，更需要親情的滋養和陪伴。
利希慎孫女、自幼在此生活長大的希慎興業主席利蘊蓮表示，「大屋」是利氏家族幾代人共同生活的溫馨家園，承載着無數珍貴的家族回憶。她回憶起在宅邸中度過的許多美好時光︰在後花園騎單車，在泥地網球場觀看父親利孝和打網球，在游泳池戲水，還有最難忘的菊花展。她形容「大屋」就像一個巨大的遊樂場，處處洋溢着歡樂氣氛，「不僅是一幢房子，更是溫暖的家，是凝聚家族情感的所在」。
廣式家具 彰顯大戶豪華氣派
「大屋」於1980年代被拆除後，利氏家族將部分家具捐贈予中大文物館收藏。姚進莊指，利氏家族對中大及文物館的支持從不間斷，北山堂基金創辦人利榮森多年來向文物館無私捐贈超過5800項文物，佔館藏近半數，包括是次展出的廣式硬木家具，便是來自利氏宅邸。
姚進莊解釋，廣式家具代表了中國家具發展歷史的一個重要支派，與蘇式或明式家具形成鮮明對比。蘇式或明式家具以簡潔優雅的線條、強烈的幾何感為特色，強調文人生活的雅致格調，突顯木材本身的貴重；而清代興起的廣式家具則風格迥異，以華麗著稱，通常以進口的巨大酸枝木材為主要用料，規格亦通常較明式家具寬大，用以彰顯大戶人家的豪華氣派。擺放在展場正中央的廣式硬木嵌大理石面方桌正是一例，這種大型方桌通常放置於門廳中央，用來接待貴賓，因此材質、造型和設計均非常講究。桌面鑲嵌的一整片大理石，四邊的彎足設計穩重大方，顯示其優雅氣質。這件家具設計不僅考究，還充分反映了當時社會上流階層對於豪華與品位的追求。
至於工藝上，廣式家具注重曲線運用，而且有相當多的雕刻裝飾，「甚至會將家俬的平面如桌面、椅背等當成石頭、畫布一樣，盡情發揮雕刻」，因此經常可見繁複而精美的吉祥圖案。這種精細的設計和繁複的雕工使得廣式家具難以改動，每件作品均是獨一無二的珍品。
正如展出的廣式硬木寶鴨穿蓮紋牀，製作技藝精湛，雕刻細膩，其實是源自貴妃椅的概念，一邊設有扶手，其靠背較高，往另一邊逐漸變低。扶手上雕刻了荷塘中的禾穗寶鴨，靠背上有荷塘景象。寓意「富裕」的荷花盛開，枝葉錯落有致，看起來既繁盛又不雜亂，還有飛鳥、青蛙、蜻蜓和蝸牛等小動物，令整個設計顯得清新自然。前面的牙板上則刻有螃蟹，與荷花相配更添「和諧」之意。這件家具就像一件藝術品般，集優雅、精緻、吉祥寓意於一體。
傳統中國工藝 融入西方美學
姚進莊續指，這些家具有中西合璧的特色，既保留了傳統中國工藝的精髓，又融入西方美學元素。從用作餐櫃的廣式硬木捲草紋櫃可明顯看出，並非傳統中式圓角櫃的模樣，更像是西式用作擺放餐具杯碟的餐枱。不單是家具，就連吃飯所用的餐具也包含中西元素。北山堂基金項目總監（歷史與檔案）張藝議表示，利氏家族主要使用銀器餐具，但經常混合瓷器一同使用。其中比較經典的是一套訂製銀器碗具，設計上包含了中式元素，例如碗蓋為荷花造型，比較精緻，也會配上中式瓷碗使用。
看到這裏，或許你會注意到，展出的家具風格略有差異，有些家具甚至不應出現在客廳。這是因為展出的家具原本就是來自不同廳室。張藝議表示，他們根據舊照片，努力重現當年客廳的擺設，但場地限制及家具的數量必定不足以完全複製，因此他們只是盡力營造出客廳的整體氛圍，希望讓人更好地感受到那個時代的利氏大宅。
現場也擺上了幾盆奪目的金菊，皆因利希慎對菊花情有獨鍾，以前大宅花園便種滿菊花，也舉辦過菊花展。其中有兩個長方形的高身方几較特別，架面鑲嵌方形大理石，四邊佈滿紋飾，可見卷雲紋這種具中國傳統特色的花紋。因中間留空如竹籠，所以也有「豬籠几」的別稱，為晚清廣式花几的其中一個特色。
鑲玉大屏風 賞百寶嵌複雜技藝
除了客廳佈置，旁邊展示的一件鑲玉大型屏風，背後也有一段故事。利蘊蓮憶述：「那時候，我們小孩子可以在家裏到處走動。前廳有一對很大的屏風，上面鑲有寶石和金銀製的盒子，我們還自創了攀格子遊戲！」展出的這個屏風製成博古架（多寶格）形式，可謂是場內工藝最複雜的家具，以中國傳統鑲嵌工藝——百寶嵌的形式，將青玉、瑪瑙、寶石、珐瑯、漆木等原料製成花瓶、盆景、文玩、銅玉擺件等裝飾，部分更可以轉動。屏風背面平整，黑漆為底，再描金漆寫上48個壽字，十分吉祥，正好配合希慎100周年的主題。 時光荏苒，利園區已經走過了百年歷程，成為香港標誌建築群。這個展覽正好一窺家族的發展根源，領略中西文化交匯。
「百年華美︰利氏家族藏20世紀中國家具」展覽
日期︰即日至11月20日
時間：中午12:00至晚上8:00
地點：銅鑼灣希慎廣場9樓藝文生活空間Urban Sky
查詢︰2886 7222
文：陳真紀
編輯：梁小玲
設計：賴雋旼
電郵：friday@mingpao.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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