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女人並非生而為女人，而是成為女人。（One is not born, but rather becomes, a woman.）」法國作家、女性主義者西蒙波娃在《第二性》寫道。髮型、妝容、服飾、職業、姿態……社會符號粗暴地將性別分化，「女性」形象在男性凝視、社會的暗示與大眾傳媒的塑造中呈現出一種刻板印象。
刻板印象之外，「女性」形象有沒有另一種呈現方法？M+正展出「森村泰昌與辛蒂‧雪曼：變裝化身」攝影雙人展，兩位藝術家透過變裝轉換性別與身分，向既定性別觀念發出詰問。
森村泰昌百張自拍 攝「想像中女性」
變裝，即通過服飾、化妝、道具與不同往常的身體語言改變外表與舉止，讓自己短暫換身為另一個人。來自日本的攝影師森村泰昌（Yasumasa Morimura）與來自美國的攝影師辛蒂．雪曼（Cindy Sherman）皆是深諳變裝之道的高手。他們是攝影師，亦是自己的模特。通過變裝，兩人或是轉換性別，或是將自己化身成為名畫、電影和大眾傳媒中的各種經典形象，再用相機定格自己變裝後的形象，將對於身分與性別的思考藏入極具個性的肖像中。「兩人藉改變自身外表呈現各種各樣的身分，從而對當代文化和歷史作出尖銳精闢的評論。這個展覽不僅突顯他們各自的創作，更促使觀眾以嶄新的方式深入思考攝影、當代社會和身分再現之間的關係。」M+視覺藝術策展人譚雪凝說。
行入展廳，首先見到森村泰昌的《一百張M的自拍像》系列（1993-2000）作品。黑白的肖像佈滿整面牆，森村泰昌在相片中「放下」男性的身分，轉而戴上假髮、畫上濃妝，配合各式衣裙，或是變裝成為金髮碧眼的瑪麗蓮夢露，毫無畏懼直視鏡頭；或是模仿柯德莉夏萍在《珠光寶氣》中經典造型，戴珍珠項鏈、著黑色長裙；另有一張他穿著女裝走在地鐵站內，舒展的神態與一旁路人詫異的神情形成鮮明對比。肖像尺寸不大，佈置密集，觀眾若想辨認森村泰昌變裝的人物，需湊近牆面仔細辨別。在譚雪凝看來，「事實上，許多角色是森村泰昌想像中的女性角色。在你觀看作品、識別人物的過程中，重點已不再是相中人物，而是識別這個過程。森村泰昌在作品中試圖呈現『身分』是如何被建構」。
辛蒂‧雪曼「仿色情作」 拷問男性凝視
展廳這端，森村泰昌小而密的黑白肖像考驗觀眾眼力；展廳另一端，辛蒂．雪曼《雜誌插頁》系列（1981）作品尺寸較大、色彩飽滿，為觀眾帶來視覺衝擊。該系列作品原是辛蒂．雪曼應美國《藝術論壇》雜誌邀請所作。橫向構圖、簡約背景，讓觀眾的眼神不自覺放在肖像中辛蒂．雪曼的面孔上。鏡頭下，她模仿着色情雜誌中的女性形象，用眼神與動作傳遞着脆弱、不安、恐懼與欲望。因過於接近色情雜誌風格，作品最終未在《藝術論壇》上刊出。然而，仔細觀察會發現，儘管作品中辛蒂．雪曼的衣衫並不整齊，但她的絕大部分身體部分都被覆蓋，譚雪凝說：「這些圖像其實並不色情。這是一個很有趣的現象：當我們想到色情雜誌內頁時，往往會對其中女性的表現和故事產生先入為主的偏見……我們觀察這些作品時，我們的潛意識便影響了我們的視覺感受。」
有女性主義者曾質疑辛蒂．雪曼的攝影作品中展現的女性形象是對男性凝視的迎合；亦有人認為，通過拍攝自己的變裝肖像，辛蒂．雪曼同時扮演了發出凝視的「男攝影師」與被凝視的「女模特」兩個角色，實則是對男性凝視的拷問。辛蒂．雪曼並未曾公開回應作品中的爭議，亦反對將自己的作品與女權主義理論結合。但或許正如譚雪凝所說，森村泰昌與辛蒂．雪曼兩人的作品「讓我們重新思考當代攝影的同時，亦讓我們重新思考身分是如何表現，又是如何被我們自己或者外界塑造」。是迎合還是反駁，還留待觀眾評說。
「森村泰昌與辛蒂‧雪曼：變裝化身」
日期：即日至2025年5月5日
時間：上午10:00至晚上6:00（周二至四及周末）
上午10:00至晚上10:00（周五）
地點：九龍博物館道38號西九文化區M+ 2樓 包陪麗、渡伸一郎展廳
文：王梓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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