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農曆乙巳蛇年將至，各大商場、超市又染上一片紅。揮春、利市俯拾皆是，百家姓、祝福語等傳統設計持續熱賣，去年廣受喜愛的Chiikawa更是率先跑出全城缺貨。但萬紫千紅間似乎較難尋見金蛇獻瑞，由西方伊甸園惡蛇到東方的蛇吞象，在圖像與「意頭」上不易拿揑。歸根究柢，利市的意義是什麼，設計時又牽涉什麼？本報邀請多位本地設計師及學者，剖析利市封設計的二三事。
用紙印刷考慮多 最重要是目標受眾
香港理工大學設計學院講師劉偉強（Martin Lau）指出，利市封與固定張貼的揮春不同，涉及人際互動，是「見面時親手交到對方手中的祝福，本質上是禮物」，在拜年等場合也充當「開場白」，故設計除節慶元素外，也需考慮話題性。消費者不論選購Sanrio等IP（智慧財產權）為主題的利市封，還是別出心裁設計的利市封，也都隱含藉此拉近距離的意願。而對企業機構而言，利市封既能作為禮物送贈，又能在化為另一種禮物轉贈時傳遞企業形象，是不可多得的宣傳品。
「愈簡單的東西愈難做到令人驚喜」，Martin指利市封設計從用紙到印刷工藝都要考慮，而最重要的是「目標受眾」。如保險公司便會依客戶等級提供不同利市封，又如銀行的利市封設計以大眾不反感為前提，卻亦因此欠缺針對性，消費者或會贈予關係較疏遠的對象，再另購更具個性的設計送給親友。品牌如Chanel、Gucci等製作的利市封則限量送給客戶，比起節慶元素可能更着重品牌標誌，務求反映身分地位。
「任何用紙製品的儀式感都很重要，因為紙很貴，與人見面都很貴。」Martin指利市封必須考慮紙質、印刷色彩、能否摺疊等，若要做精緻雕刻但紙質太軟，可能會破洞，不吉利，故近年多見硬身封套。若色彩過多會遮蓋質感，故部分品牌會選擇以較貴的紙料製作，加上燙金、壓紋等工序，以質感加強打開利市時的儀式感，似俄羅斯娃娃般「揭開封套後，原來還有一層」——每一個動作、經驗都會加強受眾記憶。
從傳統找新主題演繹 免變普通賀卡
談到儀式感，不少獲獎利市封設計由意念到打開的過程都讓人耳目一新。如本地設計工作室Nous去年為紙行Antalis設計的「神聖幾何的祝福」利市封便獲台灣2024金點設計獎標章。他們留意到在各種宗教和文化中都會出現幾何符號，被視作能夠淨化精神，而派利市的本質又在於祝福，便將其與中式吉祥寓意結合，例如以生命種子為基礎，以魚為視覺元素，寓意「如魚得水」等。加上紙行每年都會以利市封宣傳所備的紙料，展示印刷加工的效果等，比起新年派發流通，更着重設計的收藏價值。
同樣曾因利市封設計獲獎，設計工作室BLOW的創辦人Ken Lo則是「保守派」，不完全反對創新，但更注重保留利市封的傳統意義，嘗試從傳統中「調校出新一代的品味」，避免以「創新」之名破壞利市封的內涵。設計時要在「派利市的人」與「收利市的人」之間選擇目標受眾，他較為偏向作為「真正的用家」的前者，考慮派發利市者的年齡層，也盡量避免以「噱頭」作招徠，而強調傳統節慶元素。他指以前覺得利市封上的福字、財神「老套」，後來想起如今拜年雖然不再穿唐裝，但仍會穿著紅色衣物拜年，慢慢累積的節日文化與精神仍在，也值得保留。比起可能加入外來元素，他認為設計師需要從傳統找到新主題演繹這些舊的元素；否則若設計出來的利市封與聖誕卡、普通賀卡無異，便反過來削弱這個節日的重要性。他以自身與友邦洋紙合作的幾套利市封為例，指10多年前設計第一套時思考如何「令到一件傳統的事變得時尚」，而當中獲2016年Topawards Asia獎項的第四套利市封「豐足」也延續一樣的思維。當時發現賀年食物較少出現於利市封，便將瓜子、蓮藕、桔等融入設計帶出喜慶感，同時寄意整年辛勤辛勞有「豐足」收穫的祝願。
生肖設計難重用 但可配合宣傳商品
從紀念價值而言，生肖設計似乎是不二之選，Martin卻指因其只能用一年，不太環保。儘管如此，生肖設計依舊「老是常出現」，但相比兔、狗等「可愛」的動物，要將蛇融入設計或許不易。他便提到以一般大眾、街坊消費者為主要客群的中級商場面對普羅大眾，或會可愛化地將蛇柔軟的特質和「lazy」、「利市」扣連，而較高級的品牌則可能會從鱗光等局部特徵出發，呼應新年的同時保持格調。
Ken指自己亦因環保較少用生肖設計，但認為它在收藏價值上仍有重要性。而有些委託方也偏好加入指定生肖設計配合宣傳新春商品，例如他便曾為周生生設計兔年利市封呼應賀年金飾。「『生肖』是很惡的」，在這個應節的大前提下，他認為設計師靈活發揮的空間也有可能更大，例如他在牛年為虛擬銀行Mox設計利市封，便以類似原始碼（source code）砌出牛的形象，既呼應生肖又隱寓牛市，在傳統的框架下以數字與符號變出新花樣。他今年為SOGO設計蛇年利市封，初也苦惱「蛇感覺邪魅，感覺不是那麼好」，終以蛇交織出如意結，扭轉刻板印象，以之象徵吉祥外，也寓意商場來年能夠「打蛇餅」，含蓄地加入生肖應節又不失格調。
如意結寓意打蛇餅 「可拉伸蛇口」藏祝福
在商業機構送贈的利市外，本地創作人製作的利市封似乎也形成一股浪潮。插畫師阿莉與Joanne創立的文創品牌All Things Bright and Beautiful自2017年起畫利市封，去年便以恐龍為靈感設計龍年利市封，拉開時封面的小恐龍便會變成大恐龍，寄意小朋友「快高長大」。面對相對棘手的蛇年，他們不單將生肖變作利市封上的圖像設計元素，更將整個利市封都化作一條蛇。「蛇靈活多變，故這次設計了可拉伸的利市封，拉出時化為一條蛇，錢在蛇口中拿出來」，祝福語句也藏在裏面，讓傳統利市封增添趣味。
Ken認為，許多人將利市封視為一個小項目，但如何以小小一個利市封呈現印象，又或不落俗套地傳遞祝福，難度不容忽視。喜迎新春，不知〈開眼〉讀者又會收到或封出何種利市？無論是時尚設計，還是傳統樣式，相信都傳遞着一份誠摯祝福，在此先向讀者拜個早年，祝願新一年都能以靈蛇的敏銳繼續打開眼睛看地球。
文：鍾卓言
設計：賴雋旼
編輯：謝秋瑜
電郵：friday@mingpao.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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