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底荼白牙色簇錦毛袍一抖,貓就開始巡視領地。熟練地,沿著固定路線,圍繞牠的領主,穿梭在商店之間。貓步優雅地分開來往的人群,來往的人見著貓,目光便黏貼在起伏的毛袍子上,不覺,便圍起一群信眾,人類總需要尋找可仰望的﹑能追隨的存在。
貓睜著眼,對人們的景仰卻之不恭,任由許多隻手伸過來揉捏,人們喃喃不絕:「Dollar 好得意,Dollar 好乖。」
回到泰國雜貨城堡,肥皂盒子建築的房間裡,棕黃橘金色毛袍揚起,跳下來,Dollar 又變回貓妻子,一掌拍在貓丈夫身上,啪,又一掌。「Dollar 你又打金吉啦﹗」
金吉默默不還手,打老婆不是牠的作風,然後走出店外,一躍,躍到對面藥妝店的貨架。店主兼封臣甲為領主清空貨架,騰出涼爽又寬敞的休憩區,領土生活,商店一家挨著一家圈起土地,貓夫妻是領主,店家是封臣,每日有朝聖的老百姓。人類有默契地黃袍加身,貓夫妻無需登基,自是無冕之主。
金吉趴在冰涼的金屬板抖暑,封臣知心,為牠製作了彩色告示,阻擋朝聖的百姓,切忌打擾主上。然而,貓的美好讓人甘心犯險,百姓們圍著貨架蹲下,掏出手機拍照,像臣子拿著手簡向主上啟奏。
伸過來的老手嫩手﹑大手小手﹑黑手白手密集起來,漸漸在貓身上織成網。金吉心煩了,最討厭被這樣弄,貓掌撥開身上圍繞的人掌。
看,被 Dollar 打是夫妻情趣,愛妻是選擇,並不是任由欺負。
夫妻個性分明,職責有別:Dollar 是愛民如子的主上,終日到處走,交朋友般跟人們來往,任搓不拘,從不會出掌打人,只會回家打老公;金吉高冷慵慵,住在泰國雜貨的護城牆,不愛社交,被摸急了會出貓拳,一臉厭世地推開侵略者。牠唯獨甘心回家被老婆打。打者愛也,貓拳,老婆之愛也。
熱愛社交的貓坐不住,準時三點三回城堡,吃罷侍婢準備的點心,又再出門去。每家店都是貓領主的食物站,在商業上是競爭對手,面向貓,卻拋下了爭競的心,一同成為最忠心的封臣。
轉個彎,兒童服飾店是牠的午休別墅,自顧自走進店裡,往連身鏡前軟綿綿的地毯一倒,圓圓貓身溶化成液體,店主兼封臣乙奉上淨水。Dollar 記住別人的好,兒童服飾店主對牠好,就是朋友,經常過來小坐。牠對所愛的臣民,還有牠專屬的親吻——跳到跟人類平視的地方,喵喵一叫,跟人類頭貼頭,以示喜歡。
貓夫妻從最初就養在泰國雜貨店,生靈對成長地懷有感情,去到多遠都會想。店主們曾經帶貓們回家,但是,貓卻掉入深沉的憂鬱,飄離故土的領主,懷想故土,金吉終日流淚至目不能張目,Dollar 臉容愁苦不已。
醫生能醫治身體,可是家才是心靈的藥,回歸領土那刻,金吉和 Dollar 急不及待,沿著商店街地形巡迴,已然痊癒,這地有牠們的形狀,從此,貓鑲嵌在此處。
金吉和 Dollar 一定在偷偷地想,等人類們散去,貓的夜的生活就來了。商店的燈皆暗下來,人類不知道的深夜,會有別店的貓,沿著店舖的假天花爬過來。假天花隱藏著商店街的經絡,那些蜿蜒的喉管伸向每家店,輕盈的貓步叩在假天花的條板,脈搏一樣微動。從角落鑽出,輕鬆地爬下梯子,雜貨店便有貓的狂歡派對。
差不多到關店時間,金吉還攤在休憩區,想必是,為著深夜派對保留體力。Dollar 知道封臣的時間表,去店面等候封臣乙,這就是領主的親切:「聽日見啦﹗」「喵喵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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