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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

「姣際朗誦節」・詩五首:〈咯血的風鈴〉、〈玻璃水母——給一位朋友的禮物〉、〈借禪〉、〈寺印兩枚〉、〈一日的永恆〉

虛詞.無形

發布於 02月15日03:44 • 黃語蝶, 孫鑰, 李盲, 柯博凱, 談炯程

「姣際朗誦節」是一個為詩歌而生的聚會,每月舉辦一次。舉辦人謝曉陽認為透過以粵語朗誦詩作,在聲音中釋放文字的力量,讓語言不只是紙上的印記,更成為震動空氣的靈魂。她表示,「姣」不只是大膽、張揚,更是一種對表達的熱愛與無畏。是次「姣際朗誦節」將詩歌版圖再次擴展,邀請來自內地的年輕詩人們參加。謝曉陽明白,縱使他們未必以粵語書寫,卻同樣帶著創作熱情,跨越地域,以詩探索自身、回應時代,並透過「姣際朗誦節」分享他們的聲音。

〈咯血的風鈴〉

◎黃語蝶

安寧,你是百姓的時序

是我祖祖輩輩活下去的武功秘笈。

你是小鎮的守護者

愛之國的福音。你給我答案,上帝給我答案

可是,為什麼任何明確的捷徑

都引發又一重的懷疑?

而人要像一處空址被你暫居

完成一個無過的比喻,最終像四季一樣死去?

安寧,我感激你的使者

在這個真實的國度裡,他們似乎是唯一的真理

有位使者說:我對你有一種純潔的情感

像小羊羔對一場春天,什麼也不多餘

更多人則說:我愛你

像愛我的孩子一樣愛你!許多個天氣很好的午後

我們路過白犀牛的街窗,登上琴的列車

爬坡下坡,洗手做羹

在所有清潔的秩序中模仿鳥,在所有鳥的飛行中

為熱鬧乾杯,而雨水大雪紛紛

我深握這些愛,從冰層上飛速滑過。

我是多麼急於展示臣服,使「我的存在」讓位於「我」

由此回報那些幽暗的辛苦。

可你當原諒我從混亂中

重握的那把劍。你當原諒我撿起我的皮肉

使人更像立著的人。你當原諒我在這一次

這比刀鋒更尖險的一次

選擇聽到身體內部的窟窿中,那個慘淡的回音:

、、、、、還是、、

還是、這份無法言喻的痛苦

支撐我走到這裡。在鐵一般的血裡

我的心臟,是和她們一起懸掛的風鈴。

〈玻璃水母

——給一位朋友的禮物〉

◎孫鑰

其實舒張只是本能。我從未想過

要去纏縛,而鬆弛

也只是水晶恍神的彎影

星夜吻你時悄悄嵌入你眼睛

「魔鏡魔鏡,今晚

別去看世人了好不好,我們

來學跳一支圓圈舞……」可是可是

這麼多年,我只學會了在堅冰裡呼吸

將觸肢伸展,再伸展,潮汐之心

卻被鑽石山的礦脈替代

其實我從未想過會與你一起,每個夜晚

都去世人的夢裡歷險

燈罩把玻璃渣舔成蜜的裙擺

蒲公英從胸前捧出風暴,你的回吻

輕輕按下群星的唱針

是不是人們的生命、所有宇宙

都只是冥河上漂游的氣泡?是巨蟹

在水底呢喃,少女臥在他臂彎

臉頰旁,絨毛與鐮刀變幻

「十五歲時,我就已見過

今生最美的景色:成群的野天鵝

掠過水面,天空高懸如玻璃鐘」

但要銀河與海潮相連,需要多少

閃電一般的愛?幸好你有你的小夥伴

都在奮力把銳利的星辰熬成甜粥

穿越冷卻的熔岩,你的手

與我迷恍的觸肢相扣。好吧,那我們

來學唱一首無聲歌——

一首足以讓所有航船沉默

所有泡沫湧上天國的歌

// 夏天送給朋友一隻封在玻璃中的水母標本。她生日那天告訴我,牠叫冥河水母(Giant Phantom Jelly)。希望小水母能偶爾去她的夢裡,陪她說說話,跳一支圓圈舞。

// 「十五歲時」一句出自安徒生《海的女兒》。

借禪

◎李盲

給樹以智能⼿機,又給它們⽀付寶

向每⼀個乘涼的⼈加收⼀元葉綠費,避⾬者兩元

(象徵性地)。那⽇我們在樹下乘涼,繳費,親吻

情難⾃禁,插⼊,射出。對於樹⽽⾔

我們展⽰了⽣命的來之不易,留下其必要的耗費

它們有⼿機錄下⼀切,反覆觀摩,把不懂的地⽅

截圖,問住在樹上的雀仔

讓它們問各⾃的朋友,⽐如住在圖書館的和尚

那⼀⽇,和尚坐在樹下,冇帶⼿機

樹的付款碼⾧亮,如亙古就有

和尚說,授之以銅錢,不如授之以佛性。念了半句

付款碼報以蜂鳴⽈「⽀付失敗,請重新掃碼」。夕陽西沈

那棵樹在霞光中⼀直思索,和尚是⽣命的來之不易

還是其必要的耗費。這個問題貫穿了無數夜晚

它夢⾒普魯斯特和河北彩花偶遇,坐在

另⼀顆樹下,親吻,⾛開,死在各處

對於樹⽽⾔——折疊過後,時間依舊平整

〈寺印兩枚〉

同時不同類,那復更相思。

——李商隱《柳枝五首·其一》

◎柯博凱

身體上斷裂的日子與愛情有關,人

是一塊經久的燧石。寺印兩枚

是我不會再燃起的火

寺印兩枚歸宿是垃圾桶,拋物線華麗

仿佛某天,搖搖車上的米老鼠梳妝已花

晉江近旁有喉結滑動了下

寺印兩枚突然串聯起意外事件:從北京西到

學校發朋友圈你問位置在哪我說在圖書館

後邊的北語時光約了朋友喝咖啡

於是你來了。率先掉進月亮裏,差點又

把涇渭的命運合二為一,差點沒

把可憐的浪漫及時咽去

寺印兩枚分別來自望月臺、大雄寶殿

背面的字跡是你但那早不重要。人

與人之間不就是:吃與被吃

寺印兩枚不是為了拼湊你時仍有憑依不是為了

路遇你恰能辦妥入境證明。它們從墻上撤下的

時候,有些舊,像膠跡的渾黃背面記憶的板結

寺印兩枚已然風乾佐酒,杵臼搗碎琢磨

依舊很疼。二十歲的凈重,迎面能倒入

汪洋而謙恭的紅。

〈一日的永恆〉

◎談炯程

地板上,塗料星散如箍滿空氣的風箏骨,

輪聲從中滲出,恰如寂靜使我篤定

這一日的永恆,如果是白晝,我偏愛

在光尚未開啓這枚蟬蛻的地方等你:

就讓這時間曠出你我如過街天橋,

就讓它延展,如戒尺般吸附住塵埃,

就讓我們淹留在室內,門敞開,直到

你看見門框上那暗礁般的膠水印

潛伏著,而我的詞無法擾攘這深夜,

仿若兒時遺落在灌木叢的錫兵,踢踏正步。

一逗台燈前是發出焦味的電熱玻璃,我

還沒有認識你的時候,也會在這紙頁

種下那片終將與你的掌紋重疊的樹葉。

於是拭淨每塊木板,擰動螺絲以使這空間

被命名。把快遞單與包裝袋棄置於

門檻之外,把每日服用的鳥鳴留在一滴

露水裡。我所思念的你,連同這瓷器與

朱古力,再會時,要穿行明朗似遙控按鍵的

新城區,而風賒給我另外一半的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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