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合國2018年曾有報告,指在親密關係中兇殺案的受害者,女性佔82%,逾八成。兩性體格差異、傳統教育的男子氣概,和女性逸出被佔有和控制,隨時招來不同形式的暴力對待。
美國小說家Raymond Carver,卡佛,乃現代文學史的有趣案例,兩重作品。他前期潦倒窮困,受編輯賞析,改寫其著作出版,使他名成利就,也使其真面目備受埋沒。
卡佛死後,陸續出版原貌的作品,與編輯版本的極簡主義風格相異頗大,導致後世不斷爭論,哪一版本更好?這宗文學審美公案或永無定論,但極簡卡佛早更廣為流傳。
網路常看到,「當我們談論愛情的時候,我們到底在談論什麼」,出自極簡卡佛,亦為其1981年出版的小說,奠立文名,至今仍為極簡主義文學的經典著作。
集子收有不少探討愛情諸種狀況的作品,像〈家門口就有這麼多的水〉談婚姻。小說由妻子質疑丈夫是謀殺案的犯人展開,我們隨她的目光, 像偵探般解開懸疑。
第二天早晨他們很晚才起來,喝了威士忌,釣了一小會兒魚,收了帳篷,捲起睡袋,收拾好東西就往出走。他們開車來到一個電話亭前。是斯圖亞特打的電話,其他人則站在烈日下聽著。他給了警察他們的名字。他們沒什麼可以隱瞞的。不覺得有什麼可內疚的。他們說他們會等在那裡,給來人更詳細的路線和他們的證詞。如不先入為主,疑點利益歸於被告,她通篇的懷疑指控反見其野蠻盲目。小說結尾,警方已經宣布捉拿犯人,但妻子仍在覺得丈夫也是兇手之一。
為什麼妻子會猜疑呢?丈夫生氣地責罵,已和警方說了一切。他和幾位好友露營,剛到山谷,發現河中有全裸的女性死屍,他們若無其事過了一夜,出外才報警。
釣魚、吃飯喝酒,甚至用河水洗碗⋯⋯離開山谷才決定報警,難免會引起猜忌。但問題在於,看似奇怪卻非完全不可能,妻子由始至終都欠缺直接證據支撐。
極簡主義文學,如同為美國文豪的海明威,小說精彩在於像冰山,只見露出尖端,沿著文句深潛,才驚覺海底的龐然巨物。相對來說,卡佛更精於經由省略造成張力及想像空間。
我看著「愛」這個字,在下面劃了一道線。然後看著「後院」這個詞。這個詞這樣寫對嗎?
因此,看卡佛小說要留意削減的關鍵。像妻子注視思考丈夫紙條下款的Love,呼應她後來為兒子寫紙條同樣的下款,她願留在婚姻關係,只為深愛自己骨肉。
所有懷疑源於不愛,也來自男性壓迫。在她小時候,身邊已經發生類似謀殺案;開車時被男人騷擾,深恐對方傷害他;每次與丈夫爭執,他總是用性粗暴結束。
「他在哪兒?」我說,「迪安在哪兒?」
「外面,」我丈夫說。
他喝乾了杯子站起來。他說,「我想我知道你需要什麼了。」
他伸出手臂摟住我的腰,另一隻手開始解我上衣的釦子,然後是我襯衫的鈕扣。
「先做最要緊的,」他說。
他說了些別的。但我無需再聽了。這麼多的水在流,我什麼也聽不見。
「是的,」我說,自己解開了釦子。「在迪安回來之前。快點。」
傳統偵探小說,像柯南總會找到真兇。但後現代的懸疑卻無從解決,停留在可能,透過偵探的過程,揭露真正潛藏的事物,像妻子由始至終,都逃離不了丈夫掌控。
故事中段,她隨丈夫出外,原來附近就有野餐區,家門口就有這麼多的水,他卻到這麼遠。這看似非常野蠻,不符旅行邏輯的質疑,正呼應結局,她為保平安甘受丈夫性侵,腦海只聽見水聲在流的悲涼,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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