塗鴉之布 歷史之牆

近年城中的塗鴉百花齊放，塗鴉與保育的衝突也時有發生。本刊早前就茅坪塗鴉撰寫的文章，引來不少保育人士關注，認為不應在有價值的歷史建築上塗鴉。但塗鴉是否只會帶來破壞？塗鴉與歷史保育在本質上是否不能共存？筆者並非塗鴉或保育專家，幸運地找到當事人——茅坪塗鴉的作者mir_ist___kalt，解釋一下作品，並專訪作品遍佈大街小巷的塗鴉藝術家丁如雲，和四岀紀錄塗鴉的hkurbanrecord版主，了解他們如何看待塗鴉與保育之間的文化衝突。

揭茅坪塗鴉由來

「其實你寫文章前，知否茅坪藤王屋仔之前被寫上『曱甴狗』三個字嗎？」原來藤王小屋之前已被寫上文字，而mir_ist___kalt覺得這三個字令他反感，所以決定用塗鴉覆蓋。他們更詳細解釋塗鴉的內容，包括人、羊、豆腐，或早安、晚安等字句，都是他們慣用的圖像和文字，並特意用童趣的畫風。塗鴉有時為回應周遭環境，例如延長捲曲的羊角，是為了呼應籐王的形態；有時則表達喜好，例如創作者喜愛豆腐就畫上豆腐；那兩句早安晚安，就是為了表達親和感。對於有山友表示不欣賞，他們不太在意：「靚唔靚好主觀，我哋會堅持我哋嘅風格。」

籐王的小屋，是舊聯達五鄉公立學校的洗手間。筆者問到，mir_ist___kalt會不會認同塗鴉破壞建築物的歷史價值時，他們認為塗鴉者的意圖比較重要，而只要是出入自由的地方，包括街道、廢棄建築物，塗鴉者都有機會選擇。

大家或許比較容易了解建築物的歷史價值，而塗鴉作為一種創作，亦不能否認有其文化價值。最經典的就是「九龍皇帝」曾灶財的墨寶。他以街道作畫布塗鴉逾五十年，最後更成為港人的集體回憶，受文化藝術界，甚至廣大市民重視。更進一步，建築物不單單只有畫布的功能，建築物本身的意義可與塗鴉結合，令兩者都有所昇華。例如著名的例子：柏林圍牆，圍牆倒下多年後，比起冷冰冰的牆壁本身，牆上的塗鴉更能訴說其歷史故事。近年香港也有類似例子，2019年市建局重建土瓜灣在即，「土家」故事館與本地塗鴉藝術團隊曾合辦藝術計劃，趁唐樓未拆，小店還在時，透過在店舖的鐵閘上塗鴉，讓人認識即將消失的小店和老店，把對社區的想法用圖像表現出來，更把社區打造成公共藝術空間，來紀念土瓜灣即將消失的一段歷史。

創作自由無限大？

塗鴉當然有其價值，但建築物作為塗鴉的畫布，其價值又應否被考慮？而塗鴉的創作自由又是否無限大？筆者向mir_istkalt及塗鴉藝術家丁如雲詢問，到底塗鴉者如何選擇畫布。mir_istkalt指會避免於自然物件上塗鴉，例如石頭或樹。丁如雲指塗鴉界一般有共識，避免於自然物件上塗鴉，都會避免在一些較容易被追究嘅場所如宗教場所、政府部門等塗鴉，但每個塗鴉者的目的不一樣，不一定所有人都會跟隨上述原則。

與普遍大眾對塗鴉者常刻意挑選歷史建築去塗鴉的印象相反，mir_ist___kalt表示：「除非想去挑戰政權，否則也不會故意在重度保護的文物建築塗鴉。」丁如雲也表示會尊重建築物的歷史價值，卻認為一般人很難知道建築物的歷史價值：「從一個門外漢角度，只能由外觀及荒廢程度去判斷。」但要判斷一個建築的歷史價值，要對建築學、美學、歷史，或對該區都要有一定認識。一幢建築，不是說只要年代久遠就一定要保留，可以是因為獨特的建築風格，見證了某重要歷史事件、曾是某重要人物的故居，也可以是某代的人獨有的居住環境等。然而香港大部份歷史建築都沒有受保護，現時部份已有評級的歷史建築，不論是政府所管理、或是私人擁有的建築，其實形同在路旁的廢墟，如果沒有上古諮會的網站、或是香港文物地理資訊系統去查看，一般人根本無從知悉其歷史價值。

歷史價值如何知？

但退一步而言，縱使有心人去查看古蹟辦的清單，這清單也並非完善。古物諮詢委員會審議評級的1,444幢歷史建築物名單是從古蹟辦在1990年代進行，記錄8,803項歷史建築物的普查名單中抽取出來，不僅被學者批評為甚多遺漏、調查不夠深入、更有在同一個地方只有部分建築被評級的情況，加上至今已經二十多年沒有更新，名單早已過時。古諮會遲遲未有對餘下幾千項歷史建築物進行評級，亦令更多有歷史價值的建築在其價值未為人所知的情況下就被拆毀。再退一步，縱使是在清單上的歷史建築物，法規以至政府也未有好好保護。已有評級的歷史建築，其評級也只作參考，沒有法律效力，現時《古物及古蹟條例》只能針對被列作法定古蹟的132個項目和暫定古蹟免受破壞。

hkurbanrecord版主認為：「古蹟辦效率不足，令好多應該被保育嘅建築都冇入圍，有些建築有價值但冇評級。」丁如雲則認為很難衡量對錯，因為建築物的歷史本來就很鮮為人知，他表示：「以無常嘅角度睇，只要我哋嘅保育同教育無做好，呢類建築物最後都會被破壞及消失，只係差在幾時同點樣消失。」

政府保育政策固然有不足，但也不代表我們沒有能力改變現況，與其繼續被動地等待政府去主動保護歷史建築，被動地等到它們受到破壞才譴責，或被發展商收購清拆才反對，不如每人都及早多行一步，主動地善用現有資源，關注現有的舊建築的狀況。

一年前，本土研究社在首度獲得該歷史建築普查結果後，整理成全港8,803項隱藏歷史建築地圖及列表供市民參考，正好就能被好好利用，假若塗鴉者選擇塗鴉的場所前，打開地圖查看是否在8,803項的普查名單內，多留意一下建築物的歷史和建築結構，就可以避免不必要的破壞；市民在平日也可以多抬頭看看四周，留意隱藏在社區內的舊建築，也不妨趁假日跟着地圖走訪這些建築，了解它們的歷史。在民間有討論的聲音，才能在社會中醞釀重視文化及歷史的氛圍，尊重創作自由的同時，滿足保育的需要。

地圖連結：https://www.google.com/maps/d/u/0/viewer?mid=1wUFuJTwSPfZhUIyZHFInTxQbRCajD1yT&ll=22.363673970042885%2C114.17095967561828&z=10

（圖片由受訪者提供及資料圖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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