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歡迎大家來到生物煉金投資公司！」藝術家詹昫嵐帶點奸狡演繹這家公司的老闆。虛擬世界發展如日方中，世人陷入狂熱，然而虛擬世界同樣動用現實資源，製造大量電子垃圾。有電影想像，香港因囤積過多電子垃圾而造成輻射泄漏事故；現實中，處理電子垃圾亦帶來勞工安全問題。環境受污染，勞工被欺壓，礦石資源又有限，若能從生物提取礦石豈不是發達大計？不存在的生物煉金投資公司先行一步，想着未來怎麼辦。
生物煉金投資公司是詹昫嵐跟另一藝術家韓依霖虛構出來，她們利用展覽作為機遇「成立」這家公司，源於兩人同在倫敦中央聖馬丁藝術與設計學院修讀碩士。兩名「中央聖學友」讀生物設計——利用生物物質製造材料，介入設計或創意表達。詹昫嵐本科讀視覺藝術，她的碩士畢業作品轉化純銅廢料成糖果，思考電子垃圾的出路；韓依霖本科在中國地質大學（北京）讀珠寶設計，故此熟悉礦石，而她的碩士畢業作品研究可再生的生物塑膠（bioplastic），減少從化石燃料提煉塑膠。
以「推測設計」思未來 批判潛在危機
「很fancy」、「很fresh」、「很多tag」，詹昫嵐說虛擬世界受人關注，但上網不單純是上網，背後也要發電，「怎樣發電也是well-connected with the land（與土地緊密相連）」。進入虛擬世界的裝置亦然，她舉例手機型號日新月異，放在家裏的後備手機通常不會回收，我們需要處理剩餘物，學習跟這樣的生態系統共存。於是她們提到一個概念——推測設計（speculative design），以設計方式推測和思考未來發展，亦批判潛在危機。
細菌＋沙＋重金屬成石 紀念「人生合作」
生物煉金投資公司活像一間真正的投資公司，六邊形桌面放置金屬樣本供訪客鑑賞，拿起放大鏡，看看銀、紅銅和黃銅，因經費所限，沒有金卻有鍍金的銅。六邊形桌朝着的牆壁，標示一系列資訊，其中詹昫嵐蒐集10月最新金價，她表示不同物料在金融交易市場持續溢價，因為它們是會被耗用的資源，除非發生戰爭和經濟政策有變，否則追求資源將會無窮無盡。資源使用無法節流，那麼唯有開源，現實中已有從生物產生礦物的例子。
詹昫嵐的MONUMENT（2024）看起來只是一塊石頭，原來由細菌、沙和重金屬合成而來，石頭旁投影的動畫娓娓道來。她經「微生物誘導碳酸鈣沉積（Microbial-induced Calcium Carbonate Precipitation）」技術，透過細菌Sporosarcina pasteurii生物礦化過程將近一個月，其間結合沙和重金屬，最終變成一塊石頭。她續解釋，細菌在石層就像殼，但殼內需要骨質，沙石和重金屬結合在一起，成為硬結構來支撐。過程亦需要先印出適合尺寸和圖案的倒模施壓，「跟人們種心形西瓜是同一件事」。她選擇製造石頭，因為石碑有紀念的意味，紀念人跟微生物合作製造礦物，這個石碑甚至從電子垃圾、電子工業裏面所獲得。
資源枯竭改挖「人礦」 電子垃圾工人成「對象」
透過生物礦化來獲取礦物看似一片明朗，韓依霖反而推測，生物煉金會否只是延續現今問題？目前電子垃圾過多，並且有不當處理的情况，可能由非法渠道從大城市流落到貧窮地區，那些國家更沒有規管，既污染環境，又帶來勞工問題。她表示在龐大敘事下，電子垃圾工人是弱勢和邊緣群體，處於不正當的工作環境，先是工資待遇差，後受電子污染影響健康，壽命較常人短，「其實他們對於整個世界而言很重要，但又是被遺忘的一群人」。當資源持續枯竭，韓依霖想像誕生極端的生物煉金行業，從人體提取細菌和蛋白質以產生電子礦物，電子垃圾工人因其短壽與低成本，成為新的生物礦化來源，酷似科幻片情節。韓依霖的《潔淨淘金熱》（2024）同樣結合動畫和裝置。動畫裏，以紀錄片形式說明未來垃圾處理廠出現的情况，並推測未來礦山、礦石和礦化使未來地貌景觀不一樣。她也想像一件以人體作為媒介、生產礦物的模擬生物反應器——裝置放入她的生物塑膠，刻意做成像人體部分的形狀，其原理是將人體放到生物反應器提取礦物，經處理後變成最終所用的金屬。
以目前科學，詹昫嵐得悉已能利用相應的細菌，提煉出對應的金屬。雖然相對傳統煉金方法，新方法現時價格較高，卻是相對環保、可持續的方式。不難想像未來礦物來源，部分正正來自人體，「只是現在還未成功，或是現在還未大批量使用，由於成本問題，或者由於大家不會輕易去碰及」，詹昫嵐說。她和韓依霖是生物設計師，她們跟科學家合作，設計和應用其科研成果，「沒有人真的能定義它（生物設計）最好應用在哪一個框架裏，可是目前來說，最多做biomaterial（生物材料）的是建築和fashion（時裝）」。當生物煉金牽涉人體，其應用倫理爭議不容小覷。
生物煉金投資公司
日期：即日至11月24日（周三至四休息）
時間：下午1:00至晚上6:00
地點：九龍灣宏照道11號寶隆中心B座707室WURE AREA
文：嚴嘉栢
設計：賴雋旼
編輯：譚雅詩
電郵：friday@mingpao.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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