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存着要經過春與秋 / 內心也經過喜與憂 / 讓我一生擁有輕鬆節奏 / 心裏無欲無求」，遠處傳來徐小鳳的歌聲；每次聽到這首由顧嘉煇作曲、鄭國江作詞的《隨想曲》，尤其是「心裏無欲無求」這句，都引起我的共鳴。人有七情六慾，要做到無欲無求，真的不容易，但當真做到了，便百毒不侵，甚至天下無敵。清朝名臣林則徐曾說：「海納百川， 有容乃大；壁立千仞，無欲則剛。」便是這個意思。這裏說的「欲」，是指利己的私慾，千萬別和維護及提升公衆利益的欲望混淆。
林則徐身體力行，一生為國為民，沒有個人利益考慮，是「無欲則剛」的典範。這位和第一次鴉片戰爭息息相關的政治家、學者，以及改革先驅，置個人利益不顧，以抗衡英國人，虎門銷煙聞名後世。其實他在鴉片戰爭後被貶戍守伊犁，開拓新疆，一樣功在家國，而且影響深遠。那時的新疆，是偏遠苦寒的沙漠之地，許多謫居於此的罪臣都是有去無回，和今天遊客趨之若鶩的新疆不可同日而語。林則徐不憚勞苦甚至自身安危，屯墾荒漠，治水植林，化解漢回衝突；引水把吐魯番一帶沙漠變為沃土的坎兒井，亦是他改良當時的灌溉土法，再加以推廣而成。他赴疆前給家人的詩句「苟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正是他一生寫照。
有剛畢業的年輕醫生問我，怎樣才能夠成為一名好醫生，是不是要為了病人福祉犧牲自己，奮不顧身的才算是好醫生？年輕醫生血氣方剛，熱血澎湃，以拯救世人為己任，有此一問並不出奇。我的答案很簡單，一個好醫生一定要有好的醫術和心術。好的醫術是精通技術層面的醫療步驟，例如斷症、檢查和治療。這是當醫生的起碼條件，如果連替人治病也不甚了了，當然不會是好醫生。至於心術，那是我們常說的「醫德」。
人到無求品自高
「醫德」或「心術」比醫術來得空泛，醫務委員會雖然出版了有關醫生守則的小冊子，但內容主要是規範醫生行為，與心術德行不一定拉上關係。我告訴年輕朋友，要是我們做到林則徐「無欲則剛」或小鳳姐的「心裏無欲無求」，那麼做醫生也不會差到哪裏去。
人的私慾，離不開名利，當然也有感情慾念。醫生也是人，闖不過名關利鎖或者跌入感情陷阱不足為奇，有些更因此被投訴到醫務委員會，惹來專業失當之憾，嚴重的更身墮法網，陷囹圄之苦。其實，醫生因私慾惹來的麻煩，又豈止媒體報道的區區之數。放眼世界，過去數十年來，醫生因利之所在，小至收費過高不合常理，大至鋌而走險，利用醫生特權，變相販毒等失德之事，間有所聞。此外還有利用種種迂迴手法，創收逐利的不當行為，不能盡錄。即使在黌宮學府，亦有報道身為醫生的教授科研造假，他們若為了升遷實任，何嘗不是利字當頭？有部分可能不求實利，只求提高自己學術地位，那是虛榮所誤，闖不過名關，後果一樣可能是身敗名裂。至於愛海情關，要是正常戀愛，當然沒問題，但若是不倫之戀，尤其是和病人搞上關係，除了影響醫生的日常工作表現，更可能會影響醫生的前途。
「人到無求品自高」，年輕朋友想成為品行高潔的好醫生，要仔細琢磨這句說話。
文：霍泰輝（兒科專科醫生）
（中大榮休教授，專攻新生兒，論盡奇難雜症，月旦醫護界二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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