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轉角都有屍體」基督教聖地數千人慘死　疑是衣索比亞政府放任外國軍隊屠殺

屍體橫陳在阿克蘇姆的大街小巷。因為入侵國家的厄立垂亞軍人禁止他們埋葬摯愛。夜晚，人們戰慄聽著土狼啃噬已死之人的軀體，那曾經都是他們認識的友人、親人⋯⋯

1970至1990年代衣索比亞內戰的恐怖回憶，至今還迴盪在阿克蘇姆（Axum）一名教堂執事的腦海裡。去年11月以來，衣索比亞中央政府攻陷提格雷州，迫使掌權的「提格雷人民解放陣線」（TPLF）逃離，中央軍在當地大開殺戒，令當地人重回橫屍遍野的場景，只不過這次不是夢魘，而是大屠殺真實重演了一遍。

衣索比亞總理阿比（Abiy Ahmed）因為與鄰國厄立垂亞握手言和，在2019年獲頒諾貝爾和平獎得主。但他也在11月指控TPLF叛變，讓中央政府軍大舉攻入提格雷州，即使奪下了首府美克雷（Mekele），政府軍疑似聯合厄立垂亞軍隊殺紅了眼，傳出大量屠殺、性侵等反人權暴行，為阿克蘇姆再添一頁血跡斑斑的歷史。

教堂成為殺戮中心

阿克蘇姆是衣索比亞最神聖的城市，早在2500年前已是世界級海上貿易都市，直到西元八世紀才漸漸被現在的首都阿迪斯阿貝巴取代，但此座城市在衣索比亞人心中還有一項不可抹滅的地位，那就是聖經中放置了十誡法版的「約櫃」，傳說正是被收藏於提格雷州阿克蘇姆市的錫安聖母瑪利亞教堂（the Church of St. Mary of Zion，簡稱錫安教堂）。

作為世界知名的聖地，錫安教堂過去內戰時就曾是殺戮目標。11月政府軍攻入後，也謠傳這裡發生慘烈屠殺，但當時網路與電話訊號都被切斷、媒體不得其門而入，情勢彷彿一團迷霧。直到近日通聯逐漸恢復，美聯社（AP）才找到該教堂一名執事，他以匿名為條件，道出這段時間的可怕經過。

這名執事表示，他被賦予數算屍體的任務，包括那些被土狼啃噬過的殘骸。他也將死者的身分證件一一搜集起來，幫忙將他們安葬在當地墓園內。執事表示，光是主要戰鬥的那個週末至少就死了800人，全阿克蘇姆市應有幾千人死亡。而中央軍佔領後還是常有法外處決、虐待等暴行，執事說他受訪這天，也幫忙埋葬了3個人。

「如果去鄉下一點的地方，情況比這糟糕得多。」

屠殺傳聞不散，政府承認確有此事

提格雷州人口約600萬人，阿比向TPLF宣戰以來，已有近百萬人逃離當地，餘下數百萬本來就飽受饑荒和武裝衝突的人民，生活更是陷入愁雲慘霧。但衣國政府擋下所有人道組織的救援，也禁止任何跨國組織進入調查戰爭狀況，直呼「外國勢力請勿干預」，雖然屠殺傳聞甚囂塵上，阿比政府堅稱「沒有任何平民死亡」。

然而，隨著時間過去，愈來愈多人指控大屠殺確有其事，衣國外交部經過幾個月的否認後，18日終於鬆口承認提格雷州發生「性侵、劫掠、刻意且殘暴的屠殺」，卻稱是因為很多人「非法持有武器」。政府聲明還批評逃跑的TPLF軍隊「讓當地暴露於危險」。

阿比政府也堅稱沒有邀請厄立垂亞軍隊介入協助，厄立垂亞是TPLF的死敵，在阿比2018年上台之前，TPLF曾經掌控衣索比亞長達30年以上，期間長期與厄立垂亞交戰。

信仰中心慘遭血洗

衣索比亞是世界上最古老的基督教王國，阿克蘇姆王國掌權者在西元四世紀皈依基督教後，至今仍有75%以上人口信仰衣索比亞正教，而這個古老信仰群體最神聖的中心點就是阿克蘇姆。每一年的11月底，都有數以千計的人們聚集錫安教堂外，慶祝傳說中約櫃被從耶路撒冷送至當地的日子（但教堂從未將約櫃給外人看）。

執事表示，政府軍聯合了厄立垂亞軍隊，在11月轟炸了阿克蘇姆，恐慌的人們湧進了教堂尋求庇護，當時距離傳統慶祝日只有2天。幾天之後，厄立垂亞軍人不死心地跑回教堂，圍殺了裡面的可憐民眾。

執事回憶：「我身為神職人員逃過了一劫，到街上還能聽到槍聲四處響起。」

執事表示，他和其他人逃到外面尋找庇護，他們不斷被屍體絆倒而受傷，而槍響維持了整整幾天。另一位目擊者、大學訪問學者葛圖（Getu Mak）也作證，他從飯店房間看到軍人追殺平民的一切。「人們只是從教堂走到住宅，或是穿梭在住宅之間就被殺害，因為（軍隊）不想要有人走在街上。真是太可怕了。」

「每一個，幾乎每一個轉角都有屍體，」情勢一平穩就逃離衣索比亞的馬克回憶：「每戶人家都在哭。」

幾天過去，因為軍人不讓民眾收拾遺體，阿克蘇姆很快就瀰漫著腐臭的氣味。葛圖表示：「我看到一輛馬車載著約20具屍體要去教堂，但厄立垂亞士兵阻止他們，命令他們把屍體丟回街上。」

其他目擊者表示，軍人告訴他們：「沒有人哀悼我們的戰士，為什麼我們要讓你們哀悼？」

當軍人終於離開阿克蘇姆去追殺其他武裝份子時，居民與執事才集結起來，把親友的屍體一一埋葬。「我們沒辦法辦正式的葬禮，只能讓他們全葬在一起。」

執事表示，從搜集來的證件可以看出，有些死者並不是阿克蘇姆本地人，可能是從提格雷州其他地區逃到此地，不料仍被軍隊殺害。當地人相信，厄立垂亞軍人是故意報復過去的戰爭之仇，還有軍人告訴民眾，他們收到指令「12歲以上格殺勿論」。

只敢提供姓氏的居民姆雷塔布（Mhretab）說，政府軍看著厄立垂亞軍隊燒殺擄掠，卻沒有半點約束的意思。「我告訴他們，你們是衣索比亞人，而他們正在毀掉衣索比亞的城市，這怎麼能夠呢？」

但這名士兵回他：「我們能怎麼辦？這些從一開始就不該發生，這都是上面的意思。」

執事還表示，厄立垂亞軍隊在鄉間一定也殺了數千人，「當他們打輸了，就會報復在農夫和任何能找到的人身上，這就是我們過去三個月看到的事。」學者葛圖也說，他住在鄉間的叔叔就遭遇了殺戮，所幸逃過一劫。

教堂執事最後表示，他還沒有空離開阿克蘇姆去鄉間看看，他一直守著教堂，即使戰況再激烈都要開門。（推薦閱讀：諾貝爾和平獎得主領導的軍隊，舉槍強迫父女亂倫！衣索比亞人道災難：輪暴、法外處決淪為戰火下的日常）

「這也是在保護教堂，」他透過電話表示：「即使現在我都是在教堂跟你通話，我們沒有武器，只能袖手旁觀，當然，還有祈禱神能保護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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