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代中國容不下先鋒文藝——姚海軍落馬、金星被禁演評析

【引言】 中共一方面要文藝大發展、大繁榮，但力推科幻小說《三體》的出版人姚海軍近日遭到整肅而落馬；在國際上享有知名聲譽的跨性別舞蹈藝術家金星被廣州文化管理部門拒絕了演出申請。從《援軍明日到達》下架，到《野孩子》禁播，當代中國的文藝整肅已經完全窒息了文化進步和創新。姚海軍、金星所代表的先鋒文藝成為整肅目標，根本上是因為這些個性化、多元而活潑的文藝作品和文藝家，飽含了對多元、自由的追求。因為這是人的本性與天然。當人民大眾的文藝只有一個聲音、一個題材、一個形式、一個思想、一個主題的時候，也就是文化專制路線徹底塌陷的那一天。

犯了意識形態忌諱 姚海軍與金星相繼遭整肅

姚海軍作為四川出版人，力推科幻小說《三體》，更主張人權憲政。《三體》是科幻小說，但卻以文化大革命為背景，深入刻畫了文革的荒謬和對人性、文明的摧殘。自由、憲政，毛澤東1944年說過要搞新民主主義憲政，胡錦濤也把人權寫進了憲法。但這是恩典。恩典是君上給的，不是草民能要的。電影《滿城盡帶黃金甲》中，皇帝老子(周潤發)對兒子元杰（周杰倫)說：「天地萬物，朕賜給你，才是你的，朕不給，你不能搶！」《三體》問世後，中國的極左文痞傾巢而出，大加批判，認為這是辱黨叛國的大毒草。不少人當時就認為，姚海軍完蛋只是時間問題。

至於金星，犯的忌諱就更大了。金星在國內外享有盛名，舞蹈演技一流，其舞美在西方頗受好評，但卻從沒有獲得官方的「人民藝術家」稱號。這與金星鄙視官方文藝體制、路線、評價標準有很大關係。她不止一次公開抨擊中國的官方文藝體制和眾多偉大的「人民藝術家」們，認為這些藝術家不過是用納稅人的血汗錢，在外國進行賠本賺吆喝的大外宣演出。金星對自己的商業演出場場爆滿非常自豪。要知道，「人民藝術家」的稱號是黨和人民給的。金星如此不尊重彼等，黨會高興嗎？不僅如此，金星是跨性別人士，一向對性別平權、LGBT採同情立場。今年1月在山西太原的演出中，金星從觀眾手中接過彩虹旗的舉動，贏得現場觀眾陣陣爆滿掌聲。這也讓後來在廣州的演出被禁止，無法取得當地文化管理單位的許可。金星有再多的不滿，也無法對抗社會主義專政的鐵拳。

文藝管控 致優品消失如潮、劣品層出如毛

中國從不缺乏優秀創造力的文藝家，否則又怎麼會誕生高行健、莫言這樣的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其實在1980年代和1990年代，中國僅僅是在電影領域，就誕生了一大批深刻揭露社會黑暗現實、對毛澤東時代進行反思的作品，很多優秀的導演與編劇也是那個時期脫穎而出的。但是，過去幾年，中國官方為了文化和思想控制的需要，對電影進行了全方位管控。今年有關電影赴國外參加電影節評選、上映的規定，更是引起了輿論驚愕。按這個規定，舉凡中國電影要到海外評獎，以及在海外上映，都必須先取得中國官方的批准和許可。這很明顯是一種反向思想控制。因為早期中國的很多文藝作品，在本土出版不了、上映不了，就跑去海外，結果一炮走紅，最後以出口轉內銷的模式，紅回國內。官方如今這樣一搞，等於徹底斷了中國電影人的後路。

中國改革開放後，一度廢除了因為作品內容或形式而對文藝家進行人身迫害的政策。但這樣的做法，如今卻回潮了。文藝高壓，導致優秀作品一個接一個消失，寫作、創作、編劇、編舞、美術，都成為了重災區。旅美藝術家高兟，因為早年創作對毛澤東大不敬的雕像，回中國探親時被抓。如今姚海軍落馬，大家幾乎都懷疑和《三體》的走紅有莫大關聯。這實質上已經是一場新文革。

曾有人用「援軍到達不了、野孩子長不大」來形容今年的中國電影界。美國人拍電影，都是穿越到未來。如今中國人拍電影，都是穿越到古代。於是有中國網民戲稱：美國沒有過去、中國沒有未來。但過去也不是誰都能穿越的。有人拍了一部《我在古代開超市》，被官方下架。有人拍了一部《我在長征路上開超市》，贏得了官方的讚美。看來，在穿越劇中，如何緊跟愛國愛黨的政治正確，絕對是掙錢法寶。結果，很多不服氣的中國網民表示，要拍《我在三年大飢荒開自助餐》、《我在文革開移民中介》。當然，官方通通不予許可。再以戰爭題材文藝為例，優秀的戰爭題材作品，欣賞完是會產生反戰、追求和平友愛的情緒。但如果戰爭題材作品的欣賞心得，是意猶未盡的殺敵快感、是對昔日敵人無盡的仇恨和陰謀論，那這種作品真的是劣質不堪。

最近在中國山東沂南縣的紅嫂旅遊區，搞出一個什麼「跟著團長打縣城」的沉浸式旅遊體驗項目。一大群遊客，跟著身穿土八路軍服的人，在紅旗指引下，高呼一片衝殺聲，攻佔了被日本軍佔領的縣城。攻佔縣城之後，還有扭秧歌的慶祝活動。難怪張愛玲對扭秧歌極度反感，寫出了《秧歌》表達不屑。但是如果你穿上國軍的軍服，搞一個《跟著軍座打衡陽》的文化活動，保證讓你審核不過關。這不是孤案。在優秀的文藝作品下架後，優秀的演出被禁止後，層出不窮的就是這些頗具毛澤東時代印記的紅色文藝。

以上種種荒謬，導致目前中國的文藝界，垃圾作品滿天飛；優秀作品卻一個接一個下架。然後下架原因還不能說是「內容不過關」，必須說是「技術原因」。這就好比有人往你臉上吐口水，你卻要高喊：這是上帝的聖水。

管控玩過頭 必然失敗

搗亂、失敗；再搗亂，再失敗；直到滅亡。這是毛澤東對反動勢力賊心不死的比喻。在中國官方眼中，姚海軍、金星，就是這樣的搗亂分子。但最後滅亡的，不會是姚海軍和金星，而是中國的這套荒謬的文藝管控體制。姚海軍、金星所代表的先鋒文藝，是個性化、多元而活潑的符號，飽含了對多元、自由的追求。因為這是人的本性與天然。

當人民大眾的文藝只有一個聲音、一個題材、一個形式、一個思想、一個主題的時候，也就是文化專制路線徹底塌陷的那一天。因為這些負責文藝管控的人，他們自己是不看紅色作品的，他們知道這是垃圾。他們和其他人一樣喜歡西方文化。江青左批《女跳水隊員》、又批《三上桃峰》，但是自己卻十分熱衷西方電影。所以，1976年4月5日，無法享受文化多元、無法忍受文化高壓、被迫要吸收紅色革命文藝養分的中國人，終於不再沉默，他們以悼念周恩來的名義，跑去北京天安門廣場，前所未見的「花山詩海」讓江青四人幫難堪至極。半年後，文革結束。

作者》劉國忠 專欄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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