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 年 3 月,參加了在馬拉威為期 3 週的校外教學後,我對非洲的人文風情和自然景觀便念念不忘。從小就有的「非洲夢」也在心中再次萌芽,期望有朝一日能重返非洲,甚至在當地長住、工作。
2024 年 10 月,我成功申請到學校與盧安達(Republic of Rwanda)農業部的合作計劃,以碩士論文研究生的身分,到盧安達進行為期 3 個月的研究。
盧安達位於非洲中部,東鄰剛果民主共和國,南接蒲隆地,北接烏干達,西臨坦尚尼亞。雖然地處接近赤道,但全境平均海拔約 1,700 公尺,白天氣溫適中,完全不會感到炎熱,早晚和騎摩托車時甚至需要穿上外套。
落地首都基加利(Kigali)一週後,這片「千丘之國」(註一)便以其獨樹一幟的面貌帶給我極大的衝擊。
基加利:非洲最安全的城市
有別於人們對非洲大多數國家的刻板印象,盧安達首都基加利被譽為「全非洲最安全的城市」。夜晚的基加利燈火通明,街道上人車川流不息,許多超市營業至晚上 10 點、11 點。走在街頭完全不必擔心被搶劫,與臺北的安全程度幾乎不相上下,這也應驗了我抵達盧安達前,西方朋友的評價:「在盧安達行走,比在德國或其他歐洲國家還安全。」
夜晚燈火通明的基加利。圖/愛玉子 提供
街上隨處可見警察,有的指揮交通,有的維持治安。有一次我站在路邊查看手機,警察還主動走過來詢問我要去哪裡?需不需要幫忙?當地朋友告訴我,這裡的警察不配槍,但會攜帶警棍和胸前的監視器,這是為了保護民眾、避免警察濫用職權。她說:「在盧安達是警察怕人民,而在非洲其他國家則是人民怕警察。」
除了街道上的警力,超市、電信行、商場、圖書館和飯店等公共場所的入口也有警察駐守,並通常設有安檢門,或由警察親自檢查隨身包包。安檢多由兩位警察共同執行,一位負責檢查包包,另一位則負責錄影。
進入基加利市立圖書館時,我被要求詳細登記筆電、手機、耳機的品牌、型號和序號,並在登記姓名、入場時間與身分證字號(外國人則填寫護照號碼)的簽到表上簽名;離館時,警察再次檢查包包中的物品,確認與早上的登記紀錄一致,並禮貌地道謝。這樣詳細的檢查令人印象深刻,應該是為了防範失竊事件發生,若發生物品遺失,也能提供調查線索。
我從未在其他地方見過如此密集的警力和嚴格的安檢措施,心中不禁猜想,這是否是為了防止 30 年前的盧安達大屠殺(註二)重演,因而小心翼翼,不讓任何人有機會攜帶武器進入公共場所?
曾聽一位蒲隆地的朋友提起,2022 年她初次造訪基加利時,便因盧安達的嚴密治安措施而深感震撼。她雖然知道這裡比蒲隆地安全許多,卻形容盧安達人「像殭屍」,似乎在歷史的陰影下過度強調安全而失去人情味。
疫情下的盧安達:嚴格管理背後的驚人措施
盧安達的穩定並非僅限於治安。在我抵達盧安達的幾天前,基加利爆發了馬堡病毒疫情,當地政府迅速地啟動了一系列有效的預防措施,展現了危機應對能力。
當地的衛生防疫措施確實令我嘆為觀止:多數公共場所入口都設有洗手臺和洗手乳,並有警衛提醒民眾在進入前先洗手。通過安檢後,還會進行手部消毒,這才算完成「入場程序」。在教會、圖書館和學校等人流較多的場所,還需要量測額溫。記得第一天到電信行時,行員頻頻提供消毒液給等待的顧客使用,讓我印象深刻。
出發前,我曾對疫情表示顧慮,並與一位在德國的蒲隆地朋友聊起此事。她立刻拍胸脯向我保證,若疫情爆發在其他非洲國家,可能會迅速失控,但她相信盧安達政府有能力有效管控,而我在盧安達經歷的衛生措施也印證了她的說法。
一位在疫情期間長居盧安達的德國朋友曾分享,當時盧安達實施了宵禁,晚上 9 點後除非有特殊原因並持相關證明,否則不可外出。如果有人在宵禁時段於街上被警察攔下,卻無法出示「必須外出證明」,會被帶到基加利體育場「拘留」一夜。且入場前還需要快篩、量體溫並配戴口罩,檢測陰性者才會被「拘留」在體育場,至於快篩陽性者的處置方式就不得而知了。
德國朋友曾經與幾位盧安達朋友為了好玩,在宵禁後上街蹓躂,結果真的被帶到體育場過夜。離開時,還被警察一再叮囑不可再犯。
從大屠殺到重生:盧安達如何走出歷史陰影?
最後,說回盧安達的歷史創傷。1994 年的盧安達大屠殺在 100 天內奪去近 80 萬條生命,這段悲劇成為盧安達人心中難以抹去的傷痛和禁忌話題,政府和民眾也極力避免提及任何種族相關詞彙。
許多倖存的婦女自發組成互助團體,幫助彼此走出陰影。這些團體不再區分胡圖族(Hutu)或圖西族(Tutsis),而是團結一致,共同重建家園。政府也似乎注意到這些民間的倡議和行動,因而推出新政策,試圖整頓內戰後的社會秩序,使盧安達逐漸走出戰爭陰霾。
盧安達大屠殺期間,西方列強與聯合國幾乎沒有介入,外力的袖手旁觀或許是造成大量傷亡的幫兇之一。然而,若觀察非洲和中東多數內戰的歷史,不難發現凡有外力介入的衝突,通常會帶來長期動盪,戰後的民不聊生往往持續數十年,戰事也難以真正平息。
反觀盧安達,由於外界的旁觀,戰後得以由當地政府和人民自行重建,如今反而成為非洲政局最穩定的國家,境內也少有叛亂武裝。
我並非主張國際力量不應介入任何戰事、放任傷亡發生,而是要強調,若外力在缺乏對當地歷史與社會情境的了解下,僅憑一己之見扶植特定政權、壓抑另一民族或政權,極可能激化內部對立與族群仇恨。盧安達大屠殺、剛果與中非共和國的內戰,甚至阿富汗的持續動盪,都是血淋淋的教訓。
盧安達的治安與政局大大不同於非洲多數國家。短短一週的觀察已顛覆我對盧安達的想像,讓我對這片土地更加好奇,也期待接下來的日子。
註一:盧安達位於非洲中部的非洲大湖地區,是一個內陸國家。由於境內山丘起伏,因此被稱為「千丘之國」。
註二:盧安達獨立後,胡圖族和圖西族之間的矛盾日益加劇。1994 年 4 月至 7 月,正值盧安達內戰期間,胡圖族武裝分子對圖西族、部分溫和派胡圖族進行了大規模屠殺。
【延伸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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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學生笑著報告盧安達大屠殺,他立志打破「背多分」教育──專訪高中教師劉政暉:國際觀也要接地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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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言 1
張步兵
𧫴作參考用。
非洲大陸,非洲每個國家都沒有一個集中權利的政府,能夠保障各族族民私有財產的政府,和法律制度。
9小時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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