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天與一位認識多年的朋友談心，她說最近和家人大吵了一架，原因在於她不願意順從長輩的某項要求，沒想到卻換來家人大吼：「養你有什麼用？真的很後悔當初把你生下來！」
朋友說這一類的言論已經不只聽過一次了，每一次聽到這樣的話，心就深深地傷痛一次。而且除了咒罵，家人還喜歡將自己的人生不順怪罪於她的出生。
後來我發現，在台灣成長的孩子，很常被父母（或是其他家中長輩）情感勒索「養你有什麼用？」至於為什麼父母會有這樣的台詞呢？大多數是因為他們的父母也常常對他們說這樣的話。
仔細探討「養你有什麼用？」這句話的背後，是因為在我們的文化裡，大多父母期待子女「對自己」有所「用處」，他們深信子女對自己有所「虧欠」，因為自己曾經花錢投資在養育子女上、撫養他們成人，所以期待子女也能在將來盡孝回饋，親子之間因而產生了一種「虧欠」的關係，無形之間，子女彷彿是個投資的標的。
於是他們在養育子女的過程中，也不時地傳達這種「子女虧欠父母」的觀念，除了成長環境，社會和宗教也常傳達這種觀念，很多子女於是深信自己對於父母有所虧欠，並在成年後基於虧欠心理，用不同方式回報父母的養育之恩，例如給予孝親費等。
美國心理師：孩子一點也不虧欠父母
在上篇文章中提到的《如果我的父母是控制狂：如何設定界線、自我修復，終止控制的世代循環？》（If You Had Controlling Parents: How to Make Peace with Your Past and Take Your Place in the World）一書作者丹・紐哈斯（Dan Neuharth）博士，在自己的書裡提出與之截然不同的觀點。
他認為子女一點也不虧欠父母，而且子女沒有義務為自己存在的權利而「償還」父母的恩情。大部分的人都會敬愛自己的父母，對養育我們的人懷著感恩、認同或是崇拜的情感，但這樣的感受不是「欠債」。再說，父母是自己選擇要當父母的，或許有時候是基於錯誤理由而做出的決定，但無論如何也是他們自己的選擇，反之，子女並沒有選擇要被生下來。
此外，父母在養育孩子的過程，是一趟滿滿充滿回饋的旅途。他們有機會學習去愛得深刻，有機會得到愛的回應、表達情感。透過養育孩子，他們的世界變得豐富了，也有認識自己以及體驗世界的機會。最重要的是，能夠被子女所愛，是獨一無二的贈禮。
然而，就我自己觀察，很多華人父母養育子女都很喜歡刻意表現一副自己很「偉大」，極端一點是很痛苦、不甘願的樣子。有些人就如同我前段提到的，還很喜歡在言語上羞辱子女，例如罵孩子「養你有什麼用？」小孩聽到這些話、看到父母養育自己如此不甘願的景象，雖然不見得會有立刻的情緒反應，但是這一些話語、舉止，都可能會深深地影響他們一輩子。
要知道，養育子女的目的，不應是基於任何「用處」，比如讓自己老了有人照顧，也就是俗話常說的養兒防老。透過養育孩子，看見他們可以平安地成長，讓父母多了一個機會，以不同的視角，感受到生命的價值和意義。
回饋父母是因為愛，而非罪惡感
最近在國外的論壇上看到一則討論，有人發問：「在美國文化當中，子女虧欠養育自己成長的父母什麼？」
留言清一色的回應：「Nothing」，沒有任何虧欠。
有一則留言，讓我讀完相當感動。留言者回應：「我認為我不虧欠我父母，但是有一些事情是我想要為他們做的。我想要讓他們為我感到驕傲，我不想要浪費他們給我的資源，我想和他們有美好的關係。我想要快樂，把自己的生活過好，因為我知道他們想要看到我快樂和成功。但我絲毫不對他們感到有任何虧欠，因為我愛他們。我認為這是美國文化的樣貌。」
從這段文字可以看得出來，留言者想要回饋父母，是出於愛他們的心，而不是出於虧欠心態的罪咎感。我想身為父母，能得到孩子這樣的回應，一定會覺得無比可貴吧。
我也曾經和德國朋友討論過孝親費的問題，我告訴她在我們的文化裡，親子關係似乎有種虧欠的成分，但是德國朋友說她在德國，從來沒有聽過這種虧欠的概念，她表示：「因為對我們來說，孩子是父母的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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