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議進行式：美國校園為何失序？

哈佛大學校內因應抗議行動增加警力。Photo Credit：PhillipJR@Shutterstock/a>

5、6 月是鳳凰花開的畢業季節，但最近的美國校園卻不太平靜。NBC 新聞報導，在哈佛大學的畢業典禮上，數百名學生在典禮進行時穿著畢業袍離席（Walkout）並遊行抗議，為了聲援 13 名哈佛學生因參與先前挺巴抗議而遭到校方禁止參與畢業典禮，大喊十分鐘：＂Let them walk!＂（中譯：讓他們參加畢業典禮）。

不只哈佛，從東岸的常春藤盟校如耶魯、哥大，到西岸的南加大、UCLA，還有中西部的明尼蘇達大學、密西根大學等等，光是美國境內 50 州裡，就有 45 州、超過 150 間大學因以巴戰爭發起抗議活動。

抗議時氣氛浮躁，更容易擦槍走火引發暴力事件，從紐約市警察局（NYPD）到洛杉磯警察局（LAPD），好幾間大學校方都派出警力鎮壓，共計超過上千名學生遭到逮捕，不少大學因為安全問題轉為遠距授課，更有幾間學校將畢業典禮改為線上舉行。

例如，哥倫比亞大學派駐警力，直到兩週後的畢業典禮結束為止；南加大也取消全校第一名的畢業致詞演說傳統，只因該名學生有顯著的挺巴立場；UCLA 更因校方沒在第一時間處理，任由挺巴和挺猶抗議團體並肩進行，導致抗議學生爆發數小時的暴力衝突，被校長 Gene Block 稱為「本校史上極為黑暗的篇章」，更讓該校遭到嚴重抨擊，目前 UCLA 的警衛負責人也被調職，持續檢討並善後當中。

大批警力進入 UCLA 校內。圖／Josiah True@Shutterstock

不少國際媒體都在問：「美國校園到底怎麼了？」為什麼會為中東議題出現嚴重抗爭和暴力衝突呢？

美國名校版「鴻門宴」

故事要從（2024）年初的大學校長聽證會說起──大家都知道哈佛、賓大和麻省理工學院（MIT）校長被國會請去聽證會質（開）問（刀），被問起校園中反猶太的歧視性行徑時，校長們各個閃爍其詞，導致賓大和哈佛校長陸續下台，成為美國名校版的「鴻門宴」。

根據《紐約時報》報導，哥大校長 Minouche Shafik 當時恰巧出國，國會於是邀請她回國後也來聽證台上聊聊。Shafik 為赴鴻門宴花很多心思準備，聘請各類公關與危機溝通專家協助，果真有準備有差，在議員質問哥大學生用棍子毆打猶太裔學生的案例時，Shafik 校長嚴厲譴責；針對族裔大清洗（genocide）的口令，Shafik 也表示絕不容許、違反了哥大精神。該校長在聽證會的表現可圈可點，更讓保守派國會議員稱讚，「哥大打敗哈佛和賓大。」

但是，Shafik 校長的表現，卻讓哥大學生覺得被校長出賣，開始搭起帳篷抗議，其他美國大學也陸續如雨後春筍般冒出響應。另外，以色列在加薩走廊的戰情受到全球矚目，學生希望學校能從和以色列相關的企業撤資，因而大力抗議。

哥倫比亞大學抗議學生。圖／Ben Von Klemperer@Shutterstock

國會聽證會也展開續集，來到第三回合。ABC 新聞指出，這回邀請 UCLA、西北大學（Northwestern）和羅格斯大學（Rutgers）來作陪，除了 UCLA 的暴力引發關注以外，另外兩間則因校方沒派警力對學生施壓、甚少對學生祭出懲處（即便校園內有好幾起猶太學生遭受肢體和言語攻擊事件）而被國會關注。

校方於是和學生開啟談判，答應對穆斯林學生更友善，也允諾考慮重新審視資金流向。但是，這樣的處理方式在聽證會上仍遭國會議員指責，表示學校助長反猶歧視，沒開除、沒懲處有失職之嫌，給學校打了個 F 的成績。

美國大學生與民意越來越脫節？

綜觀美國大部分校園，目前風氣是極左當道，不少偏右或持保守觀點的教授想去大學演講都會遭到抗議。原本該是積極思辨並聽取不同聲音的學術殿堂，多年來已演變為自由派論述的一言堂。

UCLA 校內抗議民眾。圖／Ringo Chiu@Shutterstock

在校園的抗議聲浪當中，不斷看到支持哈瑪斯的看板，挺巴立場往往被視為政治正確，如此結果也導致美國大學和美國民意越發脫節──美國民眾對以巴戰爭的態度，比學生呈現得更加幽微和溫和，對以色列和巴勒斯坦雙方人民都感到同情。

以皮尤中心公布的數據為例，雖說 58% 的美國民眾對以色列反擊哈瑪斯的理由感到充分，並且有 66% 對哈瑪斯去年 10 月份的暴力攻擊表示無法接受；蓋洛普民調卻指出，美國人民對以色列在加薩走廊的軍事行動，從去年的 50% 支持度跌落至現今的 36%。

我的南加大教授友人表示，這波校園抗議讓美國民眾對學生抗議觀感更加負面，認為以巴衝突是好幾個世代前就存在的問題，中間盤根錯節，並不是非黑即白的單一觀點就能打發。數據分析公司 YouGov 的民調也指出，有半數受訪者反對大學生的集體抗議，僅有 25% 表示支持；針對大學是否該從以色列相關企業撤資，僅有 23% 民眾贊同，有 35% 的民眾反對，另外 42% 的民眾則表示不確定。

拜登與校長們的挑戰

拜登總統的反應也同時耐人尋味。過去數月，拜登為了尋求連任積極討好年輕族群，包括推動大麻除罪化、減免大學學貸，這回卻因為校園抗議爆出暴力，而對學生下重話抨擊：「暴力抗議不該被保護，和平抗議才是。破壞設施不是和平抗議，而是違法行為，包括噴漆、翻牆、砸窗、關閉校區、強迫學校取消實體課和畢業典禮，都不是和平抗議，而是威脅恐嚇的舉動。」

拜登在被詢問是否會因為學生抗議而對以巴戰爭立場祭出改變時，也肯定地說：「完全不會。」

這次抗議潮的嚴重程度，突顯出美國大學生和主流民意間的斷層與差距，即便大多數抗議或許和平進行，但一旦牽扯暴力往往就容易失焦。同時，這是個短期內難以看到結果的難題，即便撤資，往往也需要好幾年的討論規劃才得以成形。

從在美生活的角度近距離觀察，只能說美國大學校長實在不好當，往往必須在左派學生和右派國會議員中找平衡，卻似乎怎麼做都可能被罵。隨著中東戰事越發不平靜，估計這不會是最後一次學生抗爭，在未來，如何不讓抗議行動脫序為暴力活動，以及如何和學生獲得有效的溝通，則考驗美國大學的智慧與手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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