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犁客
有一種故事類型，概略稱之為「跨越階級的愛情」，也就是分屬不同階級的兩個主角在開頭時因故相遇最結局時幸福快樂呵呵傻笑那種故事。這類故事重點自然是真愛無敵、能夠打破一切障礙，不過中間會有些趣味，來自不同階級之間的互看不順眼，例如貴族覺得平民太粗野、小資女覺得帥總裁太做作之類，總之覺得對方實在太那個了我這麼這個絕對受不了。
後面這些不順眼會從否定變肯定──太粗野變成很直率、太做作變成很優雅──這些轉變很容易預測，不過另外有種發展更容易預測，容易到大家根本把它當成理所當然，讓沒這麼發展的作品變成讓人驚喜的顛覆之作，卻沒仔細想過，這種理所當然的發展，其實比之前那些轉變更不合理。
那就是，在結局的時候，兩個主角幾乎都會待在高的那個階級──跨階級的愛情，就算低階的那方表現出直率的美好，最後兩個人也不會待在那個階級。有些故事還會告訴我們，低階這個到了高階那裡，反倒因為與眾不同，所以帶入了更新的想法，或者引領了更新的風潮；這不僅是兩個人跨越階級，還因為他們的愛而促進了階級的翻轉和融合。
古時候如果還有什麼世襲身分之類就比較麻煩，現在民主社會的階級問題好像主要就是貧富差距，加上教育普及、資訊發達，有錢人懂得不見得比窮人多，低階這個如果站進了高階的位置，表現並不會比本來就在那個階級的人差──所以似乎只要有錢了，階級的翻轉融合就不大困難。
事實上，這種情況不大可能發生。不是跨越階級的愛情不大可能，而是隨之而來的翻轉融合不大可能。
社會學教授布赫迪厄提過一個理論，解釋在沒有封建貴族和地主佃戶的現代民主社會中，為什麼一個中下或中產階級有了錢、買得起上流社會的所有享受及品味，仍然很難在那個階級裡發揮什麼影響力──也就是說，現代的社會階級似乎比較能夠流動，但其實還是相當僵化；這個僵化不來自政治制度，而與更多複雜的成因有關。
1979年，布赫迪厄寫了一本叫《La Distinction》的書闡述自己的理論──「Distinction」台灣譯為「品味區隔」，或者聽起來比較厲害的「區判」（其實也不知道為什麼這樣譯比較厲害）──講到這裡，你或許會覺得好奇：這書的重點難道是要告訴大家「你這輩子別想躍升更高階級所以不要努力啦」嗎？
還真的不是。而且這書要講的重點，和大家息息相關。只是布赫迪厄寫的不大好懂。
幸好，你想搞懂「區判」的重點，可以先從漫畫下手。
《區判》把布赫迪厄的著作改編成漫畫，而且不是「把文字畫面化」，而是拆解理論之後，用一個代課老師在班上分享訪談案例的過程，讓老師和學生們在吵吵鬧鬧你來我往中間，把布赫迪厄的論述說明清楚。讀這本漫畫是讓我們認識一個重要理論的方式，也是讓我們看清社會結構、思考自己如何因應、如何調整，或者如何真正進行翻轉與融合。
搞清楚這個，比等待跨越階級的愛情重要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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