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國民奶奶樹木希林逝世週年　女兒：母親的死是個禮物

樹木希林是日本「國民阿嬤」、是枝裕和電影中的靈魂演員，9月15日是她逝世週年忌日。但她好像沒有離開過，生前拍攝的三部電影陸續上映，她的人生語錄等相關書籍陸續出版，在日本、台灣都大賣，不僅日本，在台灣，她直率的語言指引了許多徬徨的心。（延伸閱讀：殘酷而溫暖　《小偷家族》：是枝裕和式的社會關懷）

樹木希林留下一段段坦率的人生語錄，有時讓人得到療癒，有時讓人噗哧笑出聲，為什麼能活成這樣有趣的人？為什麼能以自己喜歡的方式離開？貼身照顧她的女兒內田也哉子最清楚。

「很酷的老人家」，是很多人對樹木希林的想法，她的人生故事和名言在社群媒體間流傳，例如媒體問「對年輕人有什麼人生建議？」

她回答：「不要問我那麼難的問題，如果我是年輕人，老人家說什麼我是不會聽的。」

樹木希林屢次獲日本電影金像獎與國際獎項肯定，藝術成就毋庸置疑，她的人生也活成傳奇。第二段婚姻和搖滾歌手內田裕也結婚，結婚45年、分居43年，從女兒內田也哉子口中才知道，樹木希林死前還珍藏著丈夫寫給她的情書。

內田也哉子最近和樹木希林合著的《9月1日，母親的指揮棒》出版。她接受數家媒體的採訪，內田也哉子對《朝日新聞》說，「母親的死，是個禮物」，以下是她回想為母親守夜那晚的空氣。

聽了分居丈夫說「謝謝」，嚥下最後一口氣

「想回家了，」最後一次住院後一個月，樹木希林突然對家人說。主治醫師說如果更惡化就不能回去了，現在或許是唯一的機會。兩天後，搭乘照護計程車回家，之後樹木希林不太能動了，一步步邁向人生最後一程。（延伸閱讀：原來，母親那時已在道別）

回到老家那晚，過了深夜一點，樹木希林意識漸漸模糊，家人陸續趕到病床前，內田也哉子傷心到幾乎站不穩，8歲的兒子玄兔說：「沒關係，身體不在了，靈魂永遠在，」眼看阿嬤即將離世的小孩，竟然可以冷靜地安慰母親。

樹木希林和分居的丈夫內田裕也，以及長孫女伽羅，通了視訊電話，他們說了「謝謝」，她嚥下最後一口氣。

樹木希林常說，「想給你們看死去的樣子，」這時候的空氣就像玄兔出生時，全家守在身旁一樣。和命運渾然相接，我理解母親的意圖，無論是誰都平等地等待死亡，我們活在這大自然的道理中，活在這無法代替的每一天，自然會湧出感謝之情。

悲傷、寂寞也是人類的日常。「母親的死是難以取代的大禮物，」內田也哉子說。

不因死而孱弱：如果還活著，要做什麼？

母親始終是一個人堅強站著的人，即使到臨終，對死亡是否有任何恐懼，我不得而知。

但她在病房裡並不會覺得因為要死了，所以孱弱，而是「明天如果還活著，要做什麼？」

母親曾說，得癌後人生變有趣，從我來看，也的確變有趣。試著回想，雖然母親也有很多和一般人一樣的部份，但看不出她曾被逆境所困。

母親對別人的事會同感、流淚，但對自己的事卻很冷漠。和父親的事也是，和父親分居、父親和其他女人在一起，她也只是笑著說「沒有辦法呀。」看不出嫉妒、傷心，青春期的我完全不懂。

我數度問她「為什麼離婚？」她說，第一次的婚姻滿穩定的，但也深深感覺到這樣過一生會很絕望。後來認識了父親這般破天荒的人，不得不去面對自己的孤獨和黑洞。

婚姻裡的母親，是個無政府主義者

母親和父親的關係是很多的「難」，但畢竟是自己選的，即使改變了對方，自己永遠不變，結果也是一樣。回頭看，母親雖然謙虛有古風，對婚姻卻是非常無政府主義者吧。

樹木希林的第二段婚姻，嫁給搖滾歌手內田裕也，生下了內田也哉子，他在距妻子樹木希林病逝半年後也逝世。兩人分居43年，至死都不離婚。（AP Images）

今年三月，父親也離世，外界常說「他追隨樹木希林而去」或「樹木希林呼喊著他」等，但從我這個第三者來看，「ㄟ，他們感情有那麼好嗎？」（延伸閱讀：踏入婚姻，你就必須連配偶的病，也概括承受）

為了整理遺物進入父親的房間，東西真多，紅色的襪子、太陽眼鏡一大堆，和空無一物的母親完全相反。

但母親在住院期間，和兩位護理師講過想見父親，遺物中年輕時父親寫的情書，還被珍藏著。

通常分居後，夫妻倆存在感日薄，但他們兩個即使不見面，依舊存在感穩固。

在母親之後，父親的遺骨也並列在墓地時，雖然感傷，也感慨終於迎接一對男女故事結束。

母親寂寞、傷心的背後，依舊溫暖

母親對死並非開悟。只要是人，對死亡當然會動搖。不要太要求自己，感謝現在能做的事，她常告訴我不能忘記這樣的心情，這也是每日的循環。

「全部都是因為自己，」是母親的口頭禪，也就是不能怪別人，但這不是一種悲嘆的心情，我從沒見過絕望、悲嘆的母親。

回首過去，內田也哉子覺得自己的母親，不是一般人「親近而溫暖」的母親，而是「遙遠無法觸及」的母親。即使結婚以後，在母親提議下，兩代同住一棟樓的不同樓層，但總是非常小心地保持距離，因為母親說，「即使是家人，如果過度深入，會彼此受苦。」但如果現在，正因為是重要的人，特別是在生病的時候，如果母親能多依賴一點多好。

晚年，母親只要聽到送兒子去學校的車子引擎發動，就會到車庫問「你待會有事嗎？要不要去喝杯茶？」就坐上後座，好幾次送玄兔上學後，就一起去咖啡館吃早餐。

母親能放下混沌當作日常，是最高幸福的人。發現自己的喜悅，做能做的事，是人生的全部。每次想到母親，寂寞、傷心的背後，依舊出現溫暖的心情。我會珍惜這樣的心情活下去。（責任編輯：吳廷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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