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記者楊淑芬、汪惠松 圖/吳誠文提供
台灣曾經有過激情的棒球黃金年代,70年代許多人還記得凌晨守著電視轉播,看我們的少棒選手拿到世界冠軍,在晨光微曦的時刻,歡欣鼓舞燃放鞭炮慶賀勝利;即將接任南臺科技大學校長的吳誠文,正是1971年風靡人心的巨人少棒主投,從野球選手到電腦學術巨擘,到接掌大學校長,吳誠文是台灣第一人。
棒球教會我的事
吳誠文是台南人,1968年紅葉少棒傳奇故事,掀起台灣棒球熱,也興起吳誠文有為者亦若是的棒球夢。博愛國小5年級時正式進入棒球隊,小六那一年成了主投,還是第四棒的強打,當時風起雲湧的台南少棒球場上,博愛國小並非主力,在關鍵一場比賽中,吳誠文敗投落淚,博愛國小排名第5,但是他的球路和意志力,卻成了博愛國小唯一被選進台南巨人隊的小將。
棒球教會他很多事,台南巨人和台中金龍爭全國冠軍賽時,主投許金木狀況不好,教練要吳誠文上場救援,但是吳誠文疑懼自己的能力,教練轉而要求沈清文上場,沈清文守住了攻勢,還打了漂亮的全壘打逆轉勝,巨人隊拿下冠軍,但是勝利英雄不是吳誠文。
第一次落淚的失敗,教會他要承擔,即使失敗也要負責,第二次冠軍賽,讓他學會把握,從那次全國冠軍賽之後,吳誠文再也沒有拒絕過任何一個機會。少棒時代的經驗,他深刻記得,以後的人生和教學,都有了反省的印記。
1971年威廉波特的世界少棒賽,第2場主投他以11次三振完封美西夏威夷隊,第3場冠軍賽,他在關鍵時刻滑回本壘,絆倒補位的美北投手麥克林登,氣走了強投麥克林登,也順利拿到世界冠軍。
遠離棒球留美拿博士
台南巨人隊勝利凱旋後,共有7名小將集體到金城國中就讀,並且繼續打球組成台南勇士隊青少棒,打了2年,隊友集體被挖角到台北華興中學,吳誠文面臨人生第一個艱難選擇,在師長、家長的勸說下,他留在金城國中,遠離隊友遠離棒球,用另一種拚鬥精神,考上台南一中。
在高中,他面臨第2個艱難選擇,放棄最愛的文史,選擇甲組,並且以第一志願考上台大電機系;再力拚公費留考,以3年時間拿到美國加州大學聖塔巴巴拉校區電機與電腦工程學系碩士和博士。
台灣半導體產業推手
1987年台積電公司在新竹創立,台灣半導體產業開始蓬勃發展;吳誠文1987拿到加州大學博士學位,畢業之際申請教職,清華大學電機系主任王小川第一個打越洋電話給他,希望他到清華教書,清華工學院長李家同也親自致電,隨後交大電子研究所所長魏哲和也來搶人,母校台大電機系張進福主任也表示歡迎;他因為已經有所承諾,加上12歲起2度在清大棒球場集訓,對清大有特別的感情,回國後就落腳清大任教,教的是台灣剛起步的IC設計與測試。
台灣的半導體產業隨著世界浪潮,從IC設計到人工智慧、5G資訊網路與雲端應用產業,吳誠文都沒有缺席,他在1997年創立VLSI Test Technology Forum(VTTF),結合國內數十名測試研究學者與專家定期聚會研討重要研究、教育與產業議題,在全球同領域的學者當中早已建立名聲,已成為IC領域學界的表率。後來受產業界委託進行半導體記憶體測試研究,將研究重心逐漸轉移,成果也相當豐碩。在半導體記憶體測試、診斷、修復等研究成果,有多項技術授權業界使用,應用於無數工業界IC產品中,並衍生出40幾項相關國內、外專利,被稱為半導體產業推手。
出任工研院資通所長
2007年他借調到工研院擔任系統晶片科技中心主任,開發先進IC設計與驗證技術,除了加強工研院與產業連結,並且以前瞻思維整合系統晶片科技中心及資訊與通訊研究所,出任資通所長,持續產出重要技術成果。
學術上的成就,讓他的榮譽獲獎名單有一長串,他曾獲得經濟部第3屆國家產業創新獎的最高榮譽,卓越創新研究機構獎,個人也獲得IEEE Fellow、三次國科會傑出研究獎、教育部學術獎及國家講座主持人、中華民國科技管理學會會士、東元獎、潘文淵基金會研究傑出獎等。
雨林計畫 產業升級
2019年他從清華借調到成大出任副校長,2020年出任工研院協理兼南分院執行長兼南部產業創新策略推動辦公室主任;讓他的生涯腳步逐漸回到台南故鄉,到成大協助成立「敏求智慧運算學院」,結合運算科學、人工智慧、數據科學及相關領域,成為跨學科的學院,把科技融入其他學科,培育具有運算科學和其他專業領域的人才,創造更多價值,改變社會,解決人類問題。
吳誠文更提出宏大的南方雨林計畫,他觀察南台灣車用零配件廠商從車燈、板金、保險桿等維修市場切入,默默耕耘數十年,早已進入全球一級車廠供應鏈,但是缺乏進入車用電子的技術與人才。他希望導入化合物半導體帶給南台灣多樣的應用與新產業。以車用動力電子領航,技術能量及營運規模建立後,未來還可打入更高壓的軌道車、工業馬達、再生能源電網等市場,產業實力二次升級。
出任南臺科技大學校長,吳誠文希望以南臺科大對技職生務實育才,紮實的技術訓練,並且放眼國際視野的優勢,實現南方雨林計畫,這是他多年結合研究與產業的終極理想。
被IC耽誤的散文家
吳誠文熱愛文學哲學,行旅中旅行箱常攜帶著書籍,在台大電機系時常跑文學院,還被笑說要去追女朋友,人生思索的哲學命題對他有致命吸引力;台大男11舍餐廳是他深夜寫文章的地方,年輕時也常在寫作競賽中得獎。
2008年台大雙月刊特闢「吳誠文專欄」讓他盡情發揮,2個月一篇文章,他寫了整整9年,直到2017年參加台大校長遴選才叫停,專欄中有散文、小說,他的文章結構嚴密,喜好引用中國詩詞,天生的棒球魂是文中主軸,看棒球的心情,對棒球名將的崇仰,對台灣體壇的喟嘆,還有參與國際會議所見所感,登山情懷…揭露學術生涯的另一面。
其中一篇「舊金山灣」令人低迴久久,這個城市大約是吳誠文最愛的地方,七月盛夏的舊金山寒風冷冽,他12歲第一次到舊金山,後來在加州念書,再度重遊,一樣情感濃烈,舊金山融合東西文化,他說「一個偉大的城市之所以偉大,總是因為它擁有一些變動慢卻鮮明的特質,對於稱頌它偉大的人們而言,記憶因此得以刻畫成歷史,真理的哲學意涵得以永世被不斷揣摩領悟」。他用「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歌頌這個城市,又以「I left my heart in San Francisco」表達對舊金山的浪漫與牽掛。
考取SAX街頭藝人證照
吳誠文溫文爾雅,笑起來還帶著幾分靦腆,但是內心激情狂野,他既是學術殿堂言者諄諄的學者,也是棒球場上能投擅打,放足奔跑的選手,這樣的特質,剛好呈現在薩克斯風的演奏。2011年工研院輔導后里張連昌薩克斯風觀光工廠,吳誠文決定用實際行動支持這個觀光工廠,那天同行的人都買了一把薩克斯風,並且開始聘請老師教導組團練習。
薩克斯風樂音既低沉婉轉,又深情狂放,時而莊嚴、平靜,時而夢幻、憂傷,觸動吳誠文內心,他認真的精神也體現在學習上,他深信1萬小時法則,吹奏薩克斯風1萬小時就可隨心所欲,他不僅認真練習,還考取街頭藝人證照,隨時都可以上台表演。
這把薩克斯風也是他和過世媽媽的真情連結,媽媽喜歡台灣民謠,為了博取媽媽歡心,每次回家吳誠文為媽媽吹奏,媽媽的笑容映照黃銅管身,吳誠文更是無悔。
接掌南臺 任重道遠
吳誠文抱持士不可不弘毅的深責大任,2017年首度參與台大校長遴選,2021年參與清大校長遴選,都是著眼台灣高等教育的愷切改革;2023年他回到家鄉,這是初心,是他對父母的承諾。立足南臺科大,是對技職教育的理想落實,他最愛的一句話是美國總統甘迺迪的名言「We choose to go to the moon, not because it is easy, but because it is hard」,他恆久負重致遠。
力勸接任南臺校長
吳誠文林壽宏 如友如兄如父
吳誠文參與南臺科大遴選,影響最大的是前中華醫大校長林壽宏。林壽宏是吳誠文的國中老師,很早就看出吳誠文的特質,國中時代力勸吳誠文不要繼續打球,造就吳誠文在學術上的成就,這次又力勸吳誠文接任南臺校長,吳誠文的生涯,林壽宏2次重大影響,師生關係如友如兄如父。
1971年台南巨人隊拿到世界少棒賽冠軍,7個小將集體到金城國中就讀,當時擔任訓導主任的林壽宏負責照顧他們,不僅照料生活起居,還負責為他們補習功課。
7個小將中,林壽宏發現吳誠文頭腦好,反應快,力勸他回頭念書,從小就善於思考的吳誠文,接受老師的建議,他考量自己的身高沒有優勢,加上當年沒有職棒沒有美國大聯盟,球員出路有限,他放棄和同儕一起轉到華興中學打球。
雖然選擇升學,長年四處征戰,吳誠文的功課還是明顯有落差,林壽宏央請學校老師們幫他補課,而他個人最擅長是作文指導,國三那一年,林壽宏要求吳誠文每週寫一篇作文,由他親自指導批改,當年的高壓訓練,不僅讓吳誠文以優異成續考上第一志願台南一中,就響所及他不畏寫作,甚而愛上寫作,有極大量的散文和評論作品。
兩人的師生情延續後半生,林壽宏記得2013年吳誠文獲得國家講座主持人,頒獎典禮吳誠文邀他參與,奉為上賓共享榮譽,林壽宏說當他看到吳誠文上台,內心激動,比自己受獎更榮耀,也深覺數十年教育耕耘,此刻都有了回報。
過年期間,吳誠文向老師拜年,師生一樣無話不說,討論未來南臺治校理想,吳誠文一點都不諱言,老師再次對他人生抉擇有關鍵性影響,讓他半生北漂,終於歸鄉回到台南,而林壽宏欣喜之情溢於言表,為國舉才,為他任教數十年關係淵源的南臺科大找到最好的掌舵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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