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新首相為何被稱為「安倍宿敵」？

民黨前幹事長石破茂正式出任日本新一任的首相職務。 Photo Credit：截自　shigeruishiba@X

因岸田內閣執政不利導致民調直直落等因素，日相岸田文雄日前放棄競選連任自民黨總裁，等於提早將首相寶座交棒給下一任自民黨總裁，自民黨內群雄併起，初選時一共 9 路人馬競選角逐，爭搶自民黨總裁及日本首相寶座。

而在自民黨總裁選舉的第二輪決勝投票中，最後由第五度競選的自民黨前幹事長石破茂「媳婦熬成婆」出線──他成功拉攏黨內副總裁麻生太郎派系的支持，總算擊敗呼聲很高的經濟安保大臣高市早苗，以及媒體輿論話題十足的小泉進次郎，當選心心念念的自民黨總裁，隨即將於 10 月初（本文發佈於 9 月 30 日，故此時仍為「候任首相」）接替岸田文雄正式出任日本新一任的首相職務。

當選後，他宣布自己將投入個人餘生、奉獻於日本的防衛、防災、地方創生等政策領域。

高喊「政治生涯總決算」，終於走出二線陰霾

石破茂在競選本次自民黨總裁選舉時，不斷對外宣示本次競選將是他的「政治生涯總決算」。他曾在個人傳記回憶錄：《保守政治家：我的政策、我的天命》中寫道：「倘若像我這樣的人當上首相，那恐怕是日本國陷入僵局之時，除非天命降臨，否則是不可能的！」

客觀來說，石破茂這次能順利當選，終究還是派系運作、妥協下的結果。日本輿論在選後的各方評論，亦普遍認為因自民黨內複雜的派系相互牽制，日本暫時不會有第一位女首相（高市早苗），而「靠老爹起家的政治金童」（小泉進次郎）也得在黨內守規矩論資排隊好一陣子，多數日本年輕世代看待自民黨這次的總裁選舉，更顯得漠不關心。

但石破茂本人顯然不這麼認為：在家族派閥林立的日本自民黨內，和許多因含著金湯匙出身，就幾乎注定能「輪流當上閣員」的人相比，石破茂形容自己的政治生涯「從來都不一帆風順」。他的從政期間不僅於自民黨內多個派系間游走，甚至還有於 1993 年因不滿時任首相宮澤喜一而脱離自民黨的「不良紀錄」，但他向來篤信自己有英國前首相邱吉爾堅毅不拔的作風，而且「經驗就是我最重要的武器」。

儘管石破茂其實也是（相對低階的）政二代（其父曾任鳥取縣知事），年輕時更是在日本派閥大佬田中角榮的引薦下才接班進入政壇，並代表鳥取縣多次成功連任眾議員；但嚴格來說，他確實不是日本政壇的「華麗一族」出身。同時論本身個人特質，石破茂雖經常以防衛的政策分析家自居，卻沒有天生的政治領袖魅力，更長期缺乏自民黨內派系的支持，導致其早年政壇生涯雖平穩，卻始終不在主流位列。

長期作為自民黨內的異議者

與自民黨內如安倍晉三等政治世家的含金量相比，石破茂從未成為自民黨內備受栽培的核心人物，長年在自民黨執政期間亦多擔任技術性或「事務性」較強的角色。

但石破茂的影響力和知名度，隨著其長年勇於在媒體直言執政缺失、不畏逆風的「自我」風格，在其年過 50 歲後逐漸得到提升。2007 年終獲福田康夫內閣下的防衛大臣一職，並在國防政策上取得了一定影響力與話語權。

然而，石破茂「向權力說真理」（Speaking Truth to Power）的個性，也造成他和時任內閣團隊的矛盾日升。根據日本政媒評論者的長期觀察，福田內閣到後期，已十分厭惡石破茂在重大政策議題上經常與內閣唱反調，如明知「防衛」相關議題在日本的地緣政治關係中非常敏感，卻總在媒體前擔任烏鴉大發議論，忘記自己是防衛大臣更是內閣團隊一員，於是常被日相官邸「邊緣化處理」。

而既然無法成為權力核心矚意的接班人，石破茂乾脆繼續選擇作為自民黨內的「異議者」角色，並在此後的政治生涯中多次選擇與安倍晉三對立，導致他的仕途晉升速度相對緩慢。不過，隨著年齡增加和政治經驗的積累，石破茂也慢慢在自民黨內獲得了更多人脈，培植更加強大的政治實力。

石破茂與安倍晉三在私人層面的交惡其實並不深。圖／GIACOMO MORINI@Shutterstock

例如，在 2012 年的自民黨總裁選舉中，安倍晉三尋求再度復出渴望雪恥，但石破茂仍跳出來與之競選，並在第一輪投票中得票最高，足證其基礎實力。只是到了決定性的第二輪投票中，再次因為派系協調後等因素敗給「宿敵」安倍晉三。

客觀來說，石破茂與安倍晉三在私人層面的交惡其實並不深，主要矛盾均源自於日本自民黨內的派系權力鬥爭，以及時常在重大關鍵議題上的意見不合。而依照日本自民黨現行的體制與權力結構，若非安倍晉三意外因暗殺槍擊而不幸離世，石破茂恐怕亦難有更上一層樓的機會。

「南轅北轍」的石破茂與安倍

至於目前台日均有媒體以「宿敵」稱呼石破和安倍的來源，主要應來自兩人過去包括總裁選舉之爭的幾次「政壇交手」──安倍晉三與石破茂兩人在國防與外交政策上經常出現分歧，也常被日本媒體拿出來作文章。

例如：石破茂主張對日本自衛隊進行更全面且激進的改革，甚至探討修憲以允許日本擁有更多軍事行動的自由；安倍晉三擔任日相時雖然支持修憲，但其政策優先議程是經濟改革和外交政策，對激進軍事改革路線則多不聞不問「冷處理」，放任石破茂在防衛議題輿論上充當孤鳥單飛。

兩人在經濟政策上更毫無交集之處，例如：安倍晉三擔任日相期間大談「安倍經濟學」，主張透過貨幣寬鬆和財政刺激來推動經濟增長，石破茂則對安倍經濟學的實際成效持「非常保留態度」，甚至有意無意地在媒體上評論、貶抑安倍經濟學。事實上，石破茂不僅曾在日媒訪問中暗指安倍經濟學「過於理想化」，他本人則更為「務實」外，長期主張日本應更重視地方創生和均衡發展的石破茂立場，也與安倍晉三擔任日相時更為注重以貨幣政策和國際合作、帶動大城市與指標性企業成長優先的作法存在矛盾。

石破茂過去多以直言、在地與技術官僚的風格著稱。圖／截自　shigeruishiba@X

最後，相較於安倍晉三的長袖善舞，擅長經營國際關係、媒體關係與派系政治，石破茂過去多以直言、在地與技術官僚的風格著稱，而在深入探討國防與安全等專業議題時，亦會著墨於政策的實用性和合法性，故在日本的專業文官體系和技術官僚群體中，由於其向來有著輕視政黨派系的傳統，石破茂其實一直有著相當程度的支持。但也正因如此，其實對於台灣最為關注的，這位「非主流首相」是否「更加友臺」等議題，現在定論似乎仍嫌過早，且讓我們繼續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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