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一度的「東京藝術周」（Art Week Tokyo，以下簡稱AWT）誕生於疫情中的2021年，這場非典型、非定點的藝術博覽會，展場覆蓋整座城市。從此，11月的東京除了紅楓，更多了逾五十家敞開大門的美術館與藝廊迎接世界，為日本的當代藝術帶來新視野與能量，也為東京帶來全新的文藝城市地圖。這是VERSE來自現場的報導。

文字／李尤

圖片／Art Week Tokyo

疫情震盪世界的日子，世界各地許多畫廊會相約每周上線，分享資訊和資源。東京藝術周共同創辦人暨總監、同時也是藝廊「Take Ninagawa」經營者的蜷川敦子，至今難忘那份大家聚在一起支持彼此堅持下去的感動。隨著疫情趨緩，不忍這些前所未有的緊密連結隨之消散，她想：「不如乾脆從日本開始，創造一個活動，集眾人之力來更好地推廣我們的藝術？」

尤其，當首爾、香港、上海等亞洲各大城市在近年一一出現蓬勃的當代藝術博覽會時，日本的腳步卻落後，「即便我們的當代藝術市場有豐厚的歷史和創作能量，但在國際上卻彷彿是隱形的。」蜷川敦子解釋，一直以來，日本的藝術市場更像顆自轉的星球，藏家們普遍重視隱私，在分享藏品資訊時會較有所顧忌，整體運作也更受本地品味和日文的主導，較少與國際市場互通。

於是，2022年秋天，在歷史最悠久的大型藝術博覽會巴塞爾藝術展（Art Basel）和日本文化廳的協力之下，「東京藝術周」伴隨著日本的國境解禁正式啟動：六條免費巴士路線串連起逾五十家美術館及藝廊，在三十多場講座、論壇之外，還蓋起期間限定酒吧，為期四天的活動吸引逾三萬兩千人參與。

以「平衡」創造最大的能量

最新一屆的2023東京藝術周也甫於11/2至11/5日舉辦，延續過往的架構與規模，有11間美術館與39間藝廊參展，展出陣容華麗，包含沖繩攝影師石川真生、曾任奈良美智等知名藝術家導師的櫃田伸也，亦有英國藝術大師大衛・霍克尼（David Hockney）睽違27年的首個大型展覽，比利時概念藝術先驅Marcel Broodthaers、法籍畫家及雕塑家兄弟Jean Jullien和Nicolas Jullien等國際藝術家陣容；同時，也推出影像特展 「東京藝術周錄像」（AWT Video）、由新銳建築師山田鈴子設計的「東京藝術周酒吧」（AWT Bar），和與慶應義塾大學藝術中心聯合舉辦的「東京藝術周講座」（AWT Talks）。

此外，本屆東京藝術周更推出全新展覽銷售平台「AWT Foucs」，以「平衡世界」（Worlds in Balance: Art in Japan from the Postwar to the Present）為策展主題，精選二戰後至今，影響日本藝壇的64位藝術家的105件作品。

實際走一遭城市裡的50間展場便會進一步發現，「平衡」不僅是展銷平台的策展主題，也可以說在藝術周的各個層面都得以展現。

例如參展藝術家來自不同世代及國家，作品的時間跨度、創作關懷都兼顧歷史和當下，從攝影師石元泰博1940年代將「現代主義」率先引入日本的作品，到「森美術館」以環保回收材料搭建的展場呈現當代藝術如何回應近年的自然環境危機。

展館方面則兼容不同規模和資源的空間，除了「東京國立近代美術館」、日本第一家當代藝術畫廊「Tokyo Gallery」等氣派又知名的資深藝術機構，觀展巴士也會駛進一條條座落於住宅區街巷中、年輕小巧的實驗性藝廊，以連結畫廊之間的客源和商機。

而穿梭於東京市內的免費觀展巴士，除了串連起平時低調隱密、難以一次抵達的藝術現場，也是東京藝術周的重要宣示：除了專業的買家、藏家，也要服務每一位對藝術好奇的大眾。正如連續兩年打造的人氣據點「AWT Bar」回應著蜷川敦子對於藝術的信念，「和朋友邊喝酒邊聊藝術，與評論文章一樣，都是對藝術的貢獻。」

藝術開始說話了

三年下來，這場新生的藝術盛會如何擾動了疫後日本的當代藝術圈？首先，這為人們提供了一個更大型且隆重的平台，展現當代藝術如何回應當下的時代，2023年便展出不少受疫情啟發的作品，如京都媒體藝術家三宅砂織的沉浸式藍曬印刷品及錄像裝置，以及大衛・霍克尼（David Hockney）疫情期間以Ipad繪製的90公尺巨幅畫作。

「更深遠的影響是，畫廊開始『說話』了。尤其是那些原本害羞的、年輕的藝廊空間，開始能面向更大、更國際化的人群宣傳自己。」蜷川敦子觀察。有觀眾回饋，這次展會明顯感受到在地的小畫廊出現日漸完善的英文導覽與介紹，「大家的策展也變得更有策略性，並且更有信心展出新銳藝術家的作品。」

但最直接的改變，是更多人得以循著一家家藝術展館座標，走進銀座、澀谷、惠比壽、京橋、池袋等不同街區，走進蘊藏在這座城市中深刻的藝術創造力，同時感受東京更深層的巷弄紋理。城市的風景、人文和飲食文化都隨之牽動，蜷川敦子期盼的「連結」正以她料想不到的方式展開。

不過，她所期待的更不止於此。「雖然叫做『東京』藝術周，但我已經忍不住思考、也相信這個活動能不止於東京──也許從明年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