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楊珈珈
我媽是一個「重度強迫症患者」,這一點展現在家裡的每一個物件都在它應在的位置上,不可以有分毫偏差。我最近一次挨罵,就是因為我把櫃子後排的化妝水擺到了前排。她的「強迫症」表現在各個方面,讓我印象最深刻的,一是她特別喜歡擦地,二是我家的洗碗水絕對不可以倒進廚房排水孔。
周圍的人(包括我)都不太清楚該怎麼跟我媽相處。我給她取了一個非常好聽的暱稱──豌豆公主,她就像童話故事裡的那位公主一樣「矯情」,隔著厚厚的床墊都能感受到壓在下面的那顆豌豆。
先說擦地。這件事在我家的重要等級可以排在第一位,只要我媽一開始擦地,全家人必須老老實實地待在房間裡,千萬不能在她老人家面前晃來晃去。
她抱怨:「我在這裡擦地,都在那裡看著,這個家是我一個人的嗎?」
我說:「你不願意擦可以不擦……」
她回道:「不擦多髒,你瞎嗎?看不見這地有多髒?你怎麼那麼懶呢?什麼都嫌麻煩,吃完還得上廁所呢,那你怎麼還吃飯?」
躲房間裡還不算完,她什麼時候擦完地,我們什麼時候才能吃到飯,因為我媽永遠遵循先來後到的原則,擦完地才能做飯。
我有時候經常會想:為什麼我媽要以一種近乎極端的方式維護家庭環境的整潔?是她心中的整潔有序遭到了挑戰,所以導致她脾氣差?還是因為她脾氣差,以至於她看什麼都覺得無序且不潔?
她的心情常年被陰雲籠罩,家裡的氣氛也就常年處在冰點。在這個家裡,我們好像做什麼都是錯的,我極少聽到她對我的讚美和肯定,在她心裡,我處處不好,處處不如人。
她經常拿我表姐來跟我比較,說我表姐跟我姨媽親,我就不像表姐那樣孝順……
但是我姨媽對我表姐可謂是千依百順,她安排任何一件事都以我表姐為先。我表姐就是她家級別最高的成員。而我家呢?我家級別最高的事,是擦地。
所以,我更喜歡一個人待著。
我媽二十四小時在家,家裡的氛圍自然不好。家對於我來說不是一個溫暖的避風港,更像是一個牢籠,待在裡面太鬱悶了,我的心時時刻刻都是揪緊的,連一點響動都不敢弄出來。
結婚後,我也喜歡一個人待著。我不喜歡親戚聚會,聽見孩子不停的說話聲就覺得厭煩,甚至連我老公躺在我旁邊呼吸都覺得聒噪。其實我只是習慣了安靜,因為安靜讓我覺得安全。而且我害怕爭吵,害怕冷戰。
我爸和我媽總是在吵架,吵完了就開始冷戰。我媽可以算是「特級冷戰選手」,按季度起算、按年計費地不理人,身處在那樣令人窒息的氛圍裡,對我來說每一秒都是煎熬。
豌豆公主的「玻璃心」總會被別人無心的抱怨刺痛,然後立馬高昂起頭顱,寧死不低頭。
我和我媽截然相反,我不在乎什麼面子、尊嚴,不在乎對方怎麼想,我只在乎自己活得舒服不舒服。在她深度「強迫症」的壓迫下,我反而對大部分事情都無所謂。冷眼旁觀我媽這一生,多數時間她都在跟沒有意義的事較勁,而且常常為了躲避一個小麻煩,給自己製造一個大麻煩。
所以,我成了一個目標明確的人,可以輕易做到「兩害相權取其輕」,因為我知道對我有利的是什麼、我要的是什麼,其他的我都可以捨棄。
結婚後,家是兩個人的,你有你的生活方式,我有我的生活方式,不分對錯,不一定非要遷就對方。心情好的時候一起做大掃除,心情不好的時候就窩在沙發裡,不累自己也不逼別人。
很多女人完全不會理性地處理生活中的問題,有的人甚至因為無法容忍丈夫拿了東西不放回原處而選擇離婚。
其實,我理解這種每次都要給別人收拾爛攤子的感覺,久而久之誰都受不了。可是,為了這樣一件小事就給自己製造離婚的大麻煩,這麼做真的理智嗎?現在有很多「毒雞湯」都在告訴我們離婚是正確的,可在我看來,這是為了避免小麻煩而給自己徒增大麻煩。
人們總說:「過日子就要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難得糊塗是智慧,很多人卻歪曲了這句話的意思,即便是在另一半出軌這樣觸及底線的問題上依舊選擇隱忍。但我們也不應該把所有問題一刀切,把每件小事都視為原則問題、底線問題。
你總覺得你在忍耐別人,其實別人也在忍耐你。別人破壞了你設立的規矩,你感到厭煩;強迫別人遵守你的規矩,別人又感到厭煩。這世上大部分的事並非非黑即白,對於同一件事,從不同的人的立場出發,可能會得到截然相反的結論。所以,過日子一定要搞清楚重點,不要因小失大,這樣就得不償失了。
當我用我媽所有的反面案例自我「驅動」時,慢慢地也就理解了她所有行為背後無法言說的焦慮。
為什麼她總因為我爸的一句小小的抱怨就變得像刺蝟一樣敏感?因為在她的認知裡,抱怨了就是不愛,愛都沒有了,那就保有最後的尊嚴吧。
三十歲的我回頭看三十歲的媽媽,發現她的愛情觀和世界觀非常單純,我所有對她的忍耐最終都變成了包容,今後對她再也不會有怨言。
※ 本文摘自 《別在該動腦子的時候動感情》,原篇名為〈你在忍耐別人,別人也在忍耐你〉,立即前往試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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