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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流時尚

Met Gala|究竟如何定義Dandy風格?「就是作為黑人紳士,穿著得體,卻毫不羞愧」

VOGUE

更新於 04月17日14:40 • 發布於 04月17日14:35 • Jeremy O. Harris

「你看起來真有型,小傢伙!」攝影師在我坐下時說道。我記得自己燦爛地微笑,緊緊依偎著母親。「是我媽媽幫我挑的!」我自豪地說,指著自己身上的西裝與領結,瞬間房間裡氣氛一轉。JCPenney攝影棚裡的每個人都望向我的母親,她當時只有21歲,一臉燦笑,儘管這次闔家照只有她一個人帶著我來拍攝,但那些原本帶著不安與憐憫的目光逐漸消失。這句「看起來有型」是一種讚美,讓大家知道我受到妥善照顧。

當有人問我如何成為一位「時髦紳士」(dandy)——熱衷於展現自己高級品味,讓旁人又敬又畏的男人——我立刻打電話給最了解我的人,我的母親。我們翻閱了家庭相冊,開始仔細回顧到目前為止我穿過的每一套服裝。首先,我們注意到從嬰兒成長到兩歲時,我的穿著出現了一個明顯的轉變。我從一個胖乎乎、笑嘻嘻的嬰兒,變成了一個身穿西裝與領帶的微笑小童。我問母親,我那張擺在外婆家多年的三歲照片裡,我為什麼會戴著領結?她思索片刻,向我講述了那天在JCPenney的故事。這個故事瞬間喚起我的記憶:那些年裡,大家總是在打量我,審視我的衣著,並在心中即時重塑他們對我的看法。事實上,一個「dandy」的本質,就是重新建立敘事觀點,改寫社會對於他所屬社群的固有認知。

當我漫步在大都會藝術博物館服裝學院的展覽《超凡風範:訂製黑人風尚Superfine: Tailoring Black Style》中,看見這個敘事的重塑歷程雖然從18世紀一路延續至今,卻仍充滿苦澀。這是一個關於「照顧」的故事——不論是自我照顧,還是來自他人的照顧。從過去,主人在年幼的奴隸男童身上披上的華貴織物與銀製項圈,以彰顯自身地位;到後來,有人重新定義了「運動服」,將它從充滿汗漬的勞動工作服,轉化為展現財富與優雅的時尚象徵。

從本質上來說,「Dandy」是重新定義規則的人——改寫社會對他所屬社群既有認知,早已根深蒂固的故事與觀點。

即使是孩童時期的我,也早在重新書寫這個故事——做著那些我在《Life》雜誌的HBCU(Historically black colleges and universities簡稱,「傳統黑人大學」,意指美國在1964年以前專為黑人設置的高等教育機構)照片中看到的男孩們正在做的事,設法保持鞋履潔白如新。我在維吉尼亞的私校走廊上行走時(這所學校成立於1968年,正值黑人學童開始進入富裕的公立學區),身上穿的衣服不僅是得體而已,還要「精心裝扮」,以傳遞一個訊息:我的家庭經濟無虞,我們日子過得很好——因為我不止打扮「得體」,還要展現華麗,這都需要費心費力,而正是母親為我提供了這一切。這個訊息也藏在我精心編織的玉米辮裡,在我身穿的嶄新Tommy Hilfiger卡其褲上,在我用來搭配的復古Hermès皮帶裡。我在告訴同學們,即使我是單親家庭長大的孩子,我依然懂得如何照顧自己。

19世紀的美國,最常被拍攝的非裔美國人之一是Frederick Douglass。他隨身攜帶一根手杖,上頭雕刻著他一生的故事——從奴隸出身到自由之路的歷程。這段故事開始於他的奴隸出身,直到有一天,他換上一套水手制服,以此作為偽裝,成功逃離束縛,從而展開重寫人生的旅程。那是1838年的事了。三年後的1841年,Douglass拍下人生第一張銀版照片(daguerreotype),身穿西裝。這又是一套制服,但這次是象徵性的,是他作為自由人,重新建構了敘事主體的既定。透過這張照片,他不只是改變了美國社會對他個人的認識,更在視覺上動搖了奴隸制度根深柢固的敘事。

而我自己的「紳士塑造史」,也屬於這場歷史改寫的一部分。這讓我時常感到矛盾……這樣的故事,未免太單調了吧!為什麼我的穿著與裝扮,總是要被視為對過往歷史的抗衡?為什麼我們總是要不斷回溯歷史、面對那些祖先曾經遭受的苦難?然而,有人卻將我的打扮和標新立異視為對先人的冒犯,認為我在這些他們曾經辛苦建立的建築裡「招搖過市」。但當我看到Douglass照片裡那彷彿即將綻放的微笑,當我看到W.E.B. Du Bois(美國非裔社會學者與民權運動者)珍藏著自己各式西裝的洗衣單據,我會想到那句過度使用的話:「我是我祖先最狂野的夢想。」但事實上,我並非他們的夢想,而是他們的現實。

「炫耀是一種習慣,學著點吧。」(「Stuntin’ is a habit, get like me.」)這句Yung Joc的歌詞,總會在我回想起2019年第一次參加Met Gala(紐約大都會藝術博物館慈善晚宴)時浮現在腦海。那年的主題是「敢曝Camp」,我穿了一套粉色Gucci西裝,還搭配了一枚閃閃發亮的粉色小指指甲。我腦海中浮現的,是童年時期趁叔叔以為我已經入睡時,在BET深夜節目裡看到的皮條客形象。我當時之所以站在那裡,是因為《奴隸遊戲Slave Play》,這齣劇在前一年首演,並在當年秋季登上百老匯。我當時並沒有特別想成為一名「時髦紳士」或「花花公子」,但我確實走在這條路上——不再逃避那些負面的刻板印象,而是跟它直球對決(這也讓我對「花花公子」這個身份產生了新的、有趣的思考)。我想到Hood by Air重新詮釋了「垮褲」風潮——這種穿法曾被告誡「會讓人把你與蹲過牢的黑人畫上等號」;也想到Telfar將運河街的仿冒商販視為與義大利工匠同樣重要的工藝師。這些,都是「花花公子」精神的展現,一種張揚的態度,一種挑戰社會既定觀念的方式,一種不再受歷史束縛、而是享受活在當下的自由。

FULL FLOWER
Harris, the playwright, screenwriter, and actor, photographed by Micaiah Carter.
FULL FLOWER Harris, the playwright, screenwriter, and actor, photographed by Micaiah Carter.

我想起世界各地的黑人「時髦紳士」,以及他們所講述的、與我不同的故事——那些受到不同程度的殖民與奴隸歷史影響的故事。我想到迦納的「紳士」們如何戲謔倫敦西裝名店區Savile Row的西服風格,也如何調侃他們父母與祖父母的穿著。我想到散布於全球的黑人「紳士」如何重塑美國黑人風格——因為我們的文化,早已成為美國帝國最成功的文化輸出之一。在這個全球化的社會裡,新的敘事正在被書寫,這讓我感到無比興奮。

「對我而言,作為一位黑人紳士,就是穿得像你知道自己被深深愛著,因此對此無需羞愧。」

「你看起來真有型,小傢伙!」至今我仍然想起這句話。我依然在思索自己是如何成為「黑人紳士」,以及這個身份對我而言意味著什麼。我是個有媽疼的孩子,我一直想讓媽媽感到驕傲。她是啟發我成為「時髦紳士」第一人——從幫我梳理頭髮,到為我挑選最合身的西裝,甚至是一條更完美的領帶。她來自一個身材高挑的女性家族,個個身高六英尺(約183公分)以上,她總是告訴我,要抬頭挺胸,不要害怕任何人的目光。對我而言,成為一名「黑人紳士」,就是穿著得體,因為你知道自己被愛,因此無需羞愧。羞愧是所有熱情的敵人,羞愧源於恐懼,而恐懼則是風格的敵人。

原文出自:Vogue U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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