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入洪志文的文心蘭園,繁茂綠葉間怒放鮮黃花朵。洪志文不僅是文心蘭花農,也是包裝場主與貿易商,以獨家育成的「Baby Face」品種,加上產銷一條龍嚴控品管,擄獲日本、澳洲芳心。
當年看準文心蘭外銷潛力而進場,洪志文深感「沒有前進,就會被超越」,從革新包裝技術、遠赴日本開拓市場、到自費在澳洲辦花展,不怕投注資本,用超過 30 年的歲月,換得一束文心蘭燦爛金黃。
因故接下家中農園,從興趣鎖定文心蘭
洪志文家中早期跟菸酒公賣局契作釀酒葡萄,對農業不陌生,但因幫忙照顧葡萄「太辛苦」,並不嚮往從農。他退伍後思索未來出路時,卻逢菸酒公賣局解約,他擔憂台灣釀酒葡萄產業瓦解,影響家中經濟,自己又是台中高農(現為興大附農)畢業,能夠學以致用,決定承接家裡農園。
但要生產哪種作物?洪志文邊摸索喜好、邊分析市場潛力。因結交蘭花花友,他開始栽種國蘭、拖鞋蘭、文心蘭等。但當時蘭花多為盆花市場,銷售較侷限於國內,他認為台灣消費市場不大,想長遠經營「要找能外銷的切花」。
在眾多蘭花中,文心蘭主要以切花販售、產業正在萌芽,嘗試外銷日本並受到歡迎,洪志文決心投入文心蘭產業。他記得當時看著黑網下的文心蘭小苗茁壯,想著往後將抽出金黃燦爛的花,喜悅油然而生。
颱風吹醒美夢,自建包裝場謹慎外銷
然而一場颱風,吹破了文心蘭的美好泡泡。洪志文回憶,台灣在 1996 年受賀伯颱風侵襲,網室被吹得坑坑疤疤,他也大夢初醒,「從農不能輕鬆看待」。尤其蘭花從苗期到開花至少三年,回收成本效率遠低於草花,面對多變的自然環境與消費市場,要在各環節都降低產銷風險,才能免於一夜翻船。
洪志文因颱風的「教誨」,不僅加固網室鋼筋結構,也把握機會增加競爭力。他決定自建包裝場,添購冷氣、除濕機等設備,降低文心蘭採收至出貨間耗損。有了包裝場後,花農也找上洪志文出貨,讓他從單純的花農,轉變成承擔其他花農生計的集貨重任。
為提升品質當三明治,各環節都要求進步
洪志文認為「在前端生產,也要瞭解市況」,跟著台灣出口商拜訪日本進口商,讓他大開眼界。他發現日本花卉市場蓬勃,文心蘭外銷潛力無限,但對切花品質、檢疫等要求仍不馬虎,他之後定期到日本,接受業者反饋,隨時調整生產,「一年至少十幾次」。
看越多,就發現更多地方該檢討。洪志文表示,文心蘭切花經常到達日本時就折損,他為此一個月往返日本四次,先在台灣調整生產、採收步驟,再觀察切花到日本倉庫的品質,一一排除品質劣化的成因。像切花因為濕度高而腐敗,就要避免下雨時採收,且採收、包裝、運輸時都要控制相對溼度。
面對切花產銷環節,必須花農、包裝場、出口商三方都要配合,他居中協調經常成為「三明治」。除了走訪日本,他也頻繁拜訪花農,從肥料施用到採收時機無一不談,說服他們在前端提升品質,「生產只有 50 分,出貨也不可能變 100 分」,慢慢搏取花農們的認同與配合。
洪志文也發現,日本進口商習慣收取大包裝後再分裝零售,但一次運輸數百支文心蘭,「底部花都被壓扁了」。擔心影響台灣切花評價,他決定改採小包裝出貨,也因此需增加包裝工序。
他一步步說服花農、台灣出口商配合,沒料到又遭日本進口商拒絕合作,只得另覓日本新廠商,所幸改善包裝後,日本市場迴響熱烈,切花售價提高,也提升花農利潤。
合作試驗保鮮技術,拍照說服日本接受海運
洪志文提及,台灣文心蘭外銷日本至今輝煌無比,跟農試所副研究員黃肇家研究文心蘭切花保鮮技術,設法從空運轉為海運有關。他自 1998 年與黃肇家合作試驗保鮮技術,讓切花能用海運送往日本,降低成本且維持觀賞壽命,可望勝過用低價取勝的泰國。
保鮮技術於 2000 年發表,洪志文馬上採用,卻在日本拍賣市場碰壁。他察覺日本不信任海運品質,特意標註切花為「海運」,反而造成拍賣價降低。他直接與日本進口商溝通,連進口商都半信半疑。他將海運的切花、同時蒐集其它空運的切花,置於辦公室觀察,拍照成冊,「用照片成為品質保證」。
事實證明,使用保鮮技術後的文心蘭經過海運到日本,外觀表現、觀賞壽命仍優於其它的空運文心蘭,成效令進口商為之驚喜,抱著相簿到拍賣市場協助洪志文遊說,隔年拍賣市場就刪去「海運」一詞。這讓全台灣文心蘭紛紛改由海運輸日,日本花卉業者還來台交流,並篤信台灣文心蘭品質、成本都優於泰國,泰國只能將日本市場讓給台灣。
積極擴大日本市場,臨危建立出口公司
台灣文心蘭佔據日本市場,但洪志文察覺日本其實不知如何廣泛應用,恐將供過於求。他設法找日本的花卉協會合作,自掏腰包在豪斯登堡等熱門景點舉辦花展,增加文心蘭曝光度。還參加東京蘭展等日本花卉展覽,甚至到生命禮儀展後再跟進口商溝通,努力把文心蘭的應用層面擴大。
站穩了生產品質、包裝保存與日本客戶的基礎,本以為從此一帆風順,沒想到原先合作的出口商對推廣切花業務興趣不高,結束合作。洪志文承擔十幾位花農的生計,「不能斷出口」,乾脆成立瓏園國際有限公司,跳下來扮演出口商的角色。
洪志文除了學習國際貿易,還要在台灣出口商間搶下日本進口商,然而瓏園沒沒無聞,不受重視。他到日本說服進口商合作,並提供免費切花試賣,三個月就燒了超過一百萬元,幸好優質文心蘭有目共睹,他很快找到出口商穩定合作,化解危機。
自己推出專屬品種,投資澳洲市場有成
儘管忙於包裝場與出口事業,但洪志文並未忘記自己的花農本業,為了打出獨特性,他經過多年繁殖,育出了獨家文心蘭品種「Baby Face」,比主流品種「檸檬綠」花朵唇瓣更大、更厚,瓶插壽命也較好,成為瓏園招牌品種。
他坦言,很多文心蘭切花新品種是靠苗株無性繁殖過程選出獨特植株,經過多年繁殖、重複篩選個體,「十幾年才可能有一個成果」,雖能提高末端售價,仍與選育過程投資不成比例。然而擁有自己的文心蘭品種,就不需支付其他品種的權利金,且能與其他同業區別,仍有重要意義。
Baby Face 除了打入日本市場,在洪志文努力下,也成為澳洲鍾愛的閃耀之星。他說明,單一出口文心蘭日本風險過高,於是嘗試把 Baby Face 銷往澳洲。最初澳洲完全沒有使用文心蘭習慣,洪志文砸下 70 萬元重本,於墨爾本開辦花展,透過花牆等亮麗裝飾,讓 Baby Face 一炮而紅,現在年年有業者訂購需求,「看到澳洲文心蘭都是 Baby Face 很有成就」。
層層把關文心蘭品質,才能長年穩固海外市場
洪志文分享,瓏園國際公司的文心蘭切花出口量佔台灣整體約 15%,但仍謹慎在各環節優化產銷。包含測試不同品種文心蘭,觀察市場偏好;設計透風網袋,取代採收切花時使用報紙,降低包裝工序、方便保鮮處理;甚至找業者設計獨家剪裁與包束機,因應台灣農業人力不足的困境。
農業試驗所花卉試驗分所所長戴廷恩表示,外銷切花相當要求品質,才能長年受國外市場信任,洪志文能長年外銷,獲得日本、澳洲等國青睞實屬不易。
戴廷恩分析,洪志文不僅是台灣文心蘭外銷的前輩,更因身兼花農、包裝場主與貿易商,產銷環節都能自己把關,並精心設計包裝場動線,切花從採後處理、包裝、出貨都單向進出,不僅順暢工作流程、維持包裝效率,還減少病蟲害交叉污染,才能達到穩定品質。
有感於從農投資門檻不斷攀高,尤其文心蘭等高經濟花卉高報酬但也高風險,洪志文認為,若有後輩有心進場,建議先到既有企業摸清產業運作,再思索是否適合投入。若自立門戶,與其追求大量生產,相對小規模,但多樣化品種、精緻化栽培,反而利於在瞬息萬變的花卉市場立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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