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AEVAE CHAN 的藝術品充滿靈氣而風格前衛,有一份東方和西方色彩之間另類的碰撞,既是秉節持重,卻在細節中覺得玄妙神秘。早年她色彩豐富、筆觸自由的油畫作品已足夠讓人嘖嘖稱奇,後來從繪畫轉到立體創作,陶瓷這種媒界開啟了她另一扇藝術表達的大門,其後她的創作格局變得更為宏觀遼闊,一個香港女生在一個工廈中琢磨足足三年,不是製作一件可到處周遊列國展出、或被高價收購的雕塑品,VAEVAE 直接親手做地盤,用雙手把鑿出一座礦洞,塑模出一個名為「轉轉貢」的基地,這個 IMMERSIVE SPACE 卻如此接地氣;如此任性地紮根在平平無奇的新蒲崗工廈之中,我真是為香港人感到受寵若驚。
自這個「挖掘工程」完畢後,成為VAEVAE最珍重的療傷之地,2022年開始,她對外開放了為期兩年的首個展覽〈SHE TOLD ME TO HEAD TO THE SEA〉,觀眾如同走入漆黑一片的山洞中,大家可以打開電筒探險,感受這份陌生的安全感。而今年,VAEVAE 聯同身在紐約的藝術家朋友一起創作了全新的體驗空間,以小鏡子、水晶等物件放在山洞之中,以其脆弱美麗、能折射光線的特性為漆黑的空間帶入神奇的效果,和VAE VAE一樣,它呈現了一種魔幻、神秘,又撫慰人心的光芒。
1. VAEVAE 可以為新朋友介紹一下自己嗎?你是從那裡畢業,何時開始接觸陶藝創作,又是 何時延伸至空間裝置藝術的創作
我是一個土生土長的香港人,從15歲開始學習油畫,自此培養了我對藝術的興趣。中學畢業後去了美國讀PARSONS,畢業主修藝術。大學畢業後,想打破一直以來所習慣的媒介,便從平面2D創作換到3D立體創作,探索一個從未試過的藝術領域。在這個探索的過程,因為是自學的,沒有老師所教授的前設,從而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自由。2017年,皮膚濕疹問題的加重使我不可以再繼續陶瓷創作,或許又是時候去探索其他的藝術領域,便開始了空間裝置藝術的創作。
2. 通常外界會怎樣定義你的藝術類型?陶藝家、裝置藝術家、攝影師?抑或是無需定義?
我認為藝術家是不需要被媒介定義的。因為藝術家的思維、哲學和靈魂都會呈現在作品,任何媒介上,統統的通的。就像煮一道菜,非常用心去煮的話,作者的精神會傳遞到食物上,此時這便是一件藝術品。
3. 為什麼選擇在這個新蒲崗工業大樓打造一個洞穴空間作為展覽場地?這個空間對你有何特殊意義嗎?
新蒲崗工業大廈的空間是的我工作室。而山洞是一個創作作品,它是一個療癒過程,亦是我成長的一個力證。我當然也有想過在CAVE裡面放ART都好像好應該啊⋯⋯
4. 除了在新蒲崗長期展出 Cave 外,還曾在那裡展示過自己的作品?
今年3月份的Art Basel Week,大館委託了我做一個室外裝置藝術的項目。這個項目就好像山洞在慢慢爬出來,我不再藏在這個山洞裡的感覺。除了收到大館的邀請之外,我也曾與其他藝術機構合作過,包括在HART展出過「Choose Your Weapon… Fight!」系列的陶瓷iphone cases和其作品的照片。
5. 你是如何由零開始構思並設計這個神秘的展覽空間?你希望觀眾獲得怎樣的藝術體驗?
整個山洞的構思和產生都源自於「我想搵窿捐」(意指:我想找個洞藏起來)的想法和心情。這個情緒狀態的醞釀是從2019年開始的,那時候從經歷了個人的「創傷」,再到香港的「創傷」,再經歷世界性的「創傷」,從小創傷到大創傷,導致這個情緒狀態越來越強烈,我想那不如:「掘個窿比自己捐入去。」(意指:挖個洞讓自己藏起來。)我希望觀眾獲得從未有過的藝術體驗。
7. 你如何選擇在 Cave 所擺放的小展品、收藏品?
這一次山洞裡所擺放的小鏡子是作品的一部份,全部都是我和Jordan之間有意義的物件,可以說是我們的「定情信物」,包括奇妙的恐龍眼睛、那一棵Jordan曾用來給我舒緩我皮膚濕疹的蘆薈、還有我離開紐約時留給她的冰箱等等。
8. 可以分享一下你和 Jordan Kasey 的合作過程嗎?你認為一個人的創作和兩個人共同創作 之間有什麼最大的分別?
我是一個相信緣份的人,這次和Jordan的合作並不是一個突發奇想的事情,而是我們經歷了很多機緣巧合之下很自然發生的一個合作關係。Jordan是我之前在紐約陶藝工作室對面的鄰居,那時候我們各自努力的奮鬥,常常一起出去吃午飯,朝夕相對下日漸地建立起我們之間的友誼。五年前,在我感到最失落,身處在人生最黑暗的時候,Jordan長途跋涉從紐約來到香港探望我,然後我們在一個無意之中共同創作了在我工作室裡的「My Thunder Kitchen」。現在,我竟然難得地在香港有一個「山洞」,我立刻想延續這個collaboration,邀請她在「山洞」裡做一個聯展。所以,那個無意之作就好像埋下了一個種子後茁壯成長到這次的合作展覽。如果,一個人的創作是瀟灑自如的,那麼,兩個人的合作如果有產生火花的話,便是驚喜無限,激發創意思維,創造共同回憶,這是一件非常有意思和有意義的事情。
10. 你通過聲音、光線等元素營造出一種沉浸式體驗。這創作過程需經過多番改良或測試嗎? 例如會作出 User Experience Research,或是只憑自己感覺?
我不是一開始就想創作出沉浸式體驗的。我們是一步一腳印,試下這樣試下個樣,觀察觀眾的反應,經歷無限次好玩的trial and errors,作品在創作過程中慢慢地演變成一個沉浸式的體驗。在兩次的山洞展覽中,我們都不是在第一天的開幕就已經做到最完美的版本,而是在從展覽期中找到最適合的節奏和展現模式,這過程對於我們來說其實是一個有趣的成長過程。
11. 展覽中的水晶對你而言這代表什麼樣的意義?
展覽中的水晶是我媽媽的收藏品,這些水晶對我來說意義重大,因為我從小是在「水晶中」的環境長大,每一次看到這些水晶與光所折射出來的彩虹,就彷彿感受到「家」。我記得有一天,我從一個噩夢中驚醒過來,起床走出房門一抬頭就看到太陽正在折射著家裡所有的水晶,我家的整個客廳變成了一間彩虹房,那一刻我感覺到我媽媽在懷抱著我,像是給了我很多鼓勵和希望,雖然她當時並不在家裡,但我依然感覺到她的存在,其實我並不孤單。我的上一個展覽是跟我爸爸有關聯的,而這次的展覽是獻給我媽媽的,同是也是記錄了我當刻的感受,反映出我此時的情緒心境和狀態。黑暗不可怕,現在這個山洞不再完全黑暗且充滿著彩虹。
12. 展覽從一開始打造三年,到現在擺放多年,你對這個空間的感受有沒有轉變?
我對這個空間的感受絕對是有大轉變。做這個山洞是一個漫長的過程,因為完全是自學,只能找對的人教我一起去做。我記得從零開始慢慢經歷著整個懷胎多過10月的過程,從一開始的私人空間到開放給公眾。到現在,這個山洞正在展出第二個展覽,我感覺到她好像有了自己的生命,雖然對於下一步要做什麼,會是一個怎樣的成長,我和她都不知道,但是我可以確定的是,我們對未來充滿期待。所以,對於這個山洞,我是保持著順其自然,睇吓事情會發展成點的心態去經營和栽培的。
13. 如何控制展覽的公開性和預約制度?這種設計背後有什麼考量?
展覽是向公眾開放還是只接受預約取決於作品的需求而作考量。
14. 你認為私人展覽對本地藝術生態有何影響?又有何缺點?
我認為私人展覽比較自由和好玩,可以天馬行空,少了藝術機構和商業畫廊的限制,也不會只是在四面白牆的空間裡創作。我認為藝術創作有很多種類,而我的山洞做成一個展覽的其中一個考量就是,我想做一些從沒見過的東西,打破現有的想像局限,我相信藝術創作是有很多種方法和可能性的。
15. 可以分享你喜歡的三位香港藝術家嗎? 為什麼?
我未必可以分享到三位,但是在我心目中有兩位。第一位是胡文虎先生,他的聰明才智使他在香港創造了無數事蹟,包括建立虎標萬金油帝國,虎豹別墅、萬金油的花園、虎豹樂隊和老虎車,還有星島日報上面的漫畫及廣告等等。或許,在很多人的眼中,他只是一位出色的商人,但是在我心目中,我認為他就是一位出色的藝術家。第二位是周星馳先生,之前有提到過,我認為一件好的藝術作品應該要傳承到藝術家的精粹,意念和哲學。然而,周星馳先生真的在他的作品上以他個人特色的幽默感,充分地表達及無形地傳遞到香港人精神。這兩位不在藝術界卻做著藝術的人,是我最喜歡和敬佩的香港藝術家。
16. 對你來說,何謂「美」?
美的定義有很多種,有視覺上的和精神上的。對於我來說不造作,最真實、最自然的就是「美」。有點像大自然,充滿生命力,美而有力量。
17. 比較愛香港還是紐約?
年輕時,我在紐約待了7年,我非常喜歡這個城市所帶來的生命力和活力,還有無限的驚喜和可能性,給人充滿了嚮往和希望,就好像大家都在努力奮鬥的感覺。但今日的我,在香港一步一步地建立了一個屬於自己的空間和世界。這時候,我才發現,香港已經無法替代了。身在福中不知福,要出過國才發現香港的大自然和都市的結合是無市可比的。你只需要30分鐘便可以穿梭於最寂靜的大自然和最繁華的市中心中,我暫時未想到從了香港,在世界上有哪一個地方可以擁有這種奢華?身為香港人的我,最懷緬的是舊時代的香港情懷和人情味,這些都是在國外找不到的。
18. 比較愛大自然還是城市?
我絕對是傾向於大自然。不過,我覺得在生命裡,其中一個最有意義的元素是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和連結,相處之道也很重要。所以,如果要去顯化姻緣和合的話,城市扮演著一個很重要的角色。
19. 近期我們的主題是「Sustainability」,對你而言這個老生常談的主題在藝術界上有沒有重要的位置?
對我而言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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