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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

【金馬 58】專訪《當男人戀愛時》監製、《緝魂》導演程偉豪:「厲害的導演,會有很強烈的慾望想跟觀眾互動」

Tatler Taiwan

更新於 2021年11月23日06:17 • 發布於 2021年11月23日05:10 • Allison Chen

年僅 37 歲的程偉豪,毫無疑問的是近年台灣電影市場最受矚目的導演之一,從《紅衣小女孩》系列到《緝魂》,每一部長片作品都造成轟動且賣座。擅長類型片電影風格的他,今年還擔任監製,攜手頻率相近的新銳導演殷振豪,推出票房突破四億的《當男人戀愛時》,乘著破竹之勢、頂著「破億票房導演」光環,程偉豪為台灣的電影注入一股全新氣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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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時間肯定是開心的嘛。」回憶起得知入圍的當下心情,看似冷靜沉著的外表是溢於言表,能夠突破重圍進入台灣電影圈的最高殿堂,程偉豪坦言這是最好的結果,「除了表示在市場上可能有一定的票房外,其實也等於它在內行人眼裡是一部很不錯的作品。」

雖然獲得多項提名的好成績,但他言語間盡是謙虛,「所謂好的作品是什麼?」他自問自答,「就跟成功的定義差不多,內行人看得到門道,外行人看得到熱鬧。『熱鬧』通常是反映在市場票房上,但更重要的是,有讓內行人看到我們的門道;各技術部門都有入圍,這是我對『好作品』的定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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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頭下說故事的人

在《緝魂》開拍前,程偉豪便決定電影是致敬未來的科幻設定,起初和美術組碰面,他只是提了一個中庸的概念,希望呈現十年內的台灣,營造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覺。從天際線、城市的外觀到服裝造型,一點一滴慢慢雛形,「通常做科幻會是 cyberpunk、《銀翼殺手》,但我們又不要完全趨近於那樣的效果,是在新跟舊之間交雜。」這是程偉豪的小宇宙,一打開就讓人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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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機會再看一次電影的話,你會發現張震那個角色(梁文超檢察官)的辦公室偏舊,使用大量的木質調物件,然後分局其他辦案的地方,相形之下就稍微現代一點。這種新舊交雜,對我來說就是熟悉又陌生的中間值,所以用這樣的方式去體現整部電影的未來感。」他說,「這是我覺得最難的部分。」受到暗黑影集《黑鏡》的啟發,程偉豪一步一步地建構出心中的理想世界,為了讓人跟科技在視覺上達到平衡,包含字體、冷暖色調、智能語音都下足功夫。

「人類未來一定會繼續發展的是什麼?」對程偉豪而言,小細節的積累就是門道,就算現階段的嘗試再怎麼冒險,他仍堅持深入田調,避免沒有說服力的違和感出現。「其實我想做科幻很久了,但因為我知道就像西方人拍武俠片會很怪,需要有一種接地氣的狀態⋯⋯」

他口中的接地氣,指的便是能不能讓觀眾產生共鳴,「很多東方人也是,拍科幻片看起來會覺得洋腔洋調的。也許做得很逼真,可是它沒有生活感,不像是你從人類的世界或東方人的思維延伸出去的。」這些奠基於每個人對戲劇的想像不盡相同,就好比角色的成立與否,有無觸動到觀眾內心進而產生共感非常關鍵。

「坦白說,自己內心一直想要做比較少人在做的東西。」他語氣堅定,「商業要素很多時候來自於一種直覺而已,譬如說類型的選擇。為什麼我會選擇這個題材?對我來說是『商業思考』,不是說現在多我就要做,而是現在少的我反而要開發。」一部作品的商業要素該如何拿捏見仁見智,但程偉豪秉持著「台灣少,我來做」的精神,一路過關斬將到現在。他舉例之所以拍攝《紅衣小女孩》,正是因為那是新導演可以做的類型,恐怖片小成本卻可以帶來高娛樂,既然剛好市場上缺少這樣的元素,何不試試看?

他成為先鋒,並不是因為懷抱多偉大的理想,而是從中發現好玩的特質,少見的題材不但有機會帶動商業市場,而且可以快速的製造出差異化。「事實上說穿了是因為觀眾太喜新厭舊了,他們喜歡追求新鮮感。」程偉豪提到產生娛樂性的同時就是商業性的來源,各個環節缺一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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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到商業跟藝術兼具,特別有意思的是,奉俊昊執導的《寄生上流》和是枝裕和的《小偷家族》在他眼中是最理想的境界:「他們東西其實很通俗,可是導演的美學、作者手法跟他們想要講的議題面向還是可以打到全世界的觀眾。」不落於俗套、能夠被人一眼就認出這是程偉豪的作品,是他心中的小目標。

「我自己拍片很重視跟觀眾的互動性,例如我現在拍恐怖片,我知道要怎麼樣用聲音跟影像來做互動。」作為創作者,設計不同互動給觀眾儼然不容易,近期他特別觀察到南韓與中國市場,當基數夠大的時候更容易取樣,不過觀眾也會有生膩的一天,要再做沒關係,前提是除非有更新穎的東西出現,否則你說的故事為什麼觀眾要聆聽?

厲害的導演會有很強烈的慾望想要跟觀眾互動,關鍵是想要說一個故事給陌生人聽。

By - 程偉豪導演

還是靠直覺的人

說到底,一直拍就對了。訪問過程中他不斷地提到唯有繼續拍、盡可能地去嘗試各種不同類型或題材,把作品發表出去才有機會跟觀眾互動,並且從中反省修正與進步。他以自己為例,「《當男人戀愛時》、《緝魂》,然後又有迷你影集《池塘怪談》,大家都會想說我怎麼一直在量產?但話說回來,因為我覺得自己不是天才類型的人,所以我只能找到機會一直拍。」製作一部片到上映維持在八個月的步調,程偉豪笑稱自己屬於不正常的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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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程偉豪過去的專訪報導,不難發現他總會提及多位國際大導演的大名,字裡行間滿滿的愛意,藏也藏不住,那是因為過去累積的所見所聞。「以前我大量閱讀電影作品,這件事情我蠻有自信的。研究所時期真的很誇張,幾乎每天都在看,看了幾千部。」他曾說,好萊塢電影給他一種目眩神迷的感覺,看著看著不小心種下電影的種子,直到大學選修「導演作者美學」通識課,徹底觸動到程偉豪的內心世界。

一開始去理解電影世界的時候,他發現從不同角度去賞析、去拆解,會獲得更深刻的啟發。「比如說侯孝賢導演或蔡明亮導演,用電影和作者美學的角度去看就可以看得懂,他的靈光在哪邊?他的神采是什麼?而商業類型裡面,即便遠到像 Michael Bay 那種,也會知道說他們的手路(台語)大概是長什麼樣子。」

對電影的癡迷顯而易見,他甚至會跑去二輪戲院待上一整天,甚至身體承受不了。「屁股真的太痛了,腰也很痠,所以我後來不敢做這件事,三部片六個小時就是緊繃。」這般熱情難以想像,彷彿是準備大考的學生,願意廢寢忘食投入其中,「在大量閱讀的狀態下,就會發現它有很多公式、套路在裡面。當我現在要在台灣做這樣的東西,以及我有話語權要指導的時候,那個開創性我要怎麼做?」

觀察源自於大量閱讀,可是即使對每個國家地區的作品都有涉略,他始終認為當把自己置身在觀眾的角度去創作,最後還是只能仰賴對戲劇的直覺跟品味去做決定。不過我們好奇,看得越多、視野越廣,會不會反而更難構思出新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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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要看你想要溝通的對象是誰。譬如說我做恐怖片,如果要考慮大眾市場的時候,可能參考比較有辨識度的《侏羅紀公園》,它使用的手法很恐怖,恐龍什麼時候出現、會不會撲過來咬我,也是在賣一些未知嘛。其實發現加入情感面向就會更符合普羅大眾,而不是刁鑽的求新求變,用別人沒用過的梗或招數。」

他察覺到假設只是一昧地天馬行空,卻疏忽了那股「人味」,任何精心安排的橋段都不會合理,觀眾自然也不會照單全收,「所以我每次說其實最重要的是舊瓶新裝,新裝、但不用擔心你在用舊瓶。」舉例來說,《紅衣小女孩 2》他把神明的元素、廟宇文化做得更極致,拉虎爺、魔神仔(台語)進來。本土化的過程無需刻意埋梗,只是從經典中取樣、置換再找到新的規則。

「尤其這幾年下來,會發現每部電影只要抓對了本土化、找到對的元素進去,獨特性就會瞬間出來,即便是一樣的光調、攝影手法、美術,」程偉豪平靜的說,「這就是我說的舊瓶新裝。」乍聽之下很玄,事實上道理相當簡單;爆紅的《當男人戀愛時》,儘管是改編自同名韓國電影,卻加入台灣人會產生連結的虐心戲碼,深深抓準了各個年齡層的胃口,簡直一槍射中紅心。

本土元素一掌握到,基本上就會有新意出現。

By - 程偉豪導演

你「世故」嗎?

程偉豪深入核心,入行至今他的野心從來就不是只管票房,反倒是突破市場機制,選擇少見的類型、選擇新導演合作,每一步都是在開闢新的疆土。然而以現階段來看,放眼大環境,他覺得最具挑戰性的地方是劇本。

「前幾年問我的話,我一定會說是技術含量相關需要再努力,但到了現在,我會說回頭來看是最基礎的文本。劇本也是要追求一種獨特性,即便玩類型,像南韓市場會去翻玩類型裡面的很多種公式,這就是我自己很常嘗試的『混合類型』。」觀眾是貪心的,不會只滿足於一種現況,因此推陳出新變得格外地重要。

「另外一種內容上的改變是『人性的掌握』,我覺得台灣劇本多數對於人性的掌握還有很多進步空間。你看《魷魚遊戲》,明明日本就做得超好,有超多大逃殺、闖關類的題材,為什麼是《魷魚遊戲》突然爆起來?我認為它的人性掌握讓你很好理解又抓得很準,這兩項缺一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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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所謂長江後浪推前浪,程偉豪對於台灣電影產業是抱持著樂觀其成的態度,「從去年開始戲劇能量很明顯就出來了,這是可以再靜觀其變的,接下來五到十年內台灣的電影產業狀態應該真的是會蠻爆發的啦。」

他引用大導演李安曾說過那句一針見血的話:「拍電影八成在處理人的事,兩成才是在做內容。」他告訴我,連大師都這樣講了,自己現在經歷這些也只是剛好而已,難怪他半年前有感而發的表示:在電影產業工作久了會開始變得世故。

「世故的利就是對於人性的理解更完整,面向更多,我不敢說更懂換位思考或將心比心,但是至少會知道說『喔!原來人類有一樣米養百樣人』,大家同樣面對一個事件的時候各種立場就不同,坦白說這很幫助創作。」那麼世故的弊呢?「讓我蠻疲倦的。確實啦,電影以產品面而非作品面來思考的時候,它就是一個商品和名利,需要回本,而且在高投資高風險狀態之下,真的會有非常多各式各樣你想像不到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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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現在握有的話語權較多,比較不會碰到有人柔性勸阻詢問要不要用哪個演員、節奏可以怎麼處理,可是要顧及的人變多了,「不是說我變老闆、有員工後他們就叫吃飯的人,而是他們因為這個戲存在,團隊需要生存,需要把作品帶到一定的高度,不可能不去注意到這些東西。」

「我覺得這好像是一輩子的課題,永遠沒辦法面面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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