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解新聞】總票數最高可能贏不了？影響選戰的「搖擺州」變數愈來愈大？5個關鍵數字了解美國總統大選「選舉人團制」

今年（2024）是全球大選年，包括台灣，共20個國家會誕生新的領導人，而即將於11月5日登場的美國總統大選最受世界關注。相較台灣總統選舉由公民直接投票，一人一票、票票等值，「票數最高」的候選人當選，美國競選總統的規則沒這麼簡單，過去發生過5次「總得票數最多」的總統候選人最終卻無法入主白宮的情況，背後關鍵正是特別的「選舉人團制度（Electoral College）」。
《少年報導者》採訪台灣大學政治學系教授王業立、東海大學政治學系教授邱師儀及政治大學創新國際學院助理教授卞中佩，整理出5個關鍵數字，以圖解的方式帶各位同學了解有230多年選總統經驗的美國大選怎麼進行？為何設計由各州推派「選舉人」投票的制度，這個制度的優缺點又是什麼？常聽見美國總統大選最後決戰關鍵的「搖擺州」，怎麼定義？這次美國大選結果對於世界以及台灣，可能帶來什麼影響？

美國智庫組織兩黨政策中心（Bipartisan Policy Center，BPC）指出，今年美國大選估計會有2億4,400萬人具有投票權。不過，美國選民手中的選票並非直接投給心儀的候選人，而是各政黨在每州推派的「選舉人」，由這些各州勝出的選舉人組成「選舉人團」再行總統投票，總統候選人必須獲得選舉人團過半數的選票才當選。

關鍵數字「5」：美國有5位「最高票」的候選人最終卻輸掉大選

「在美國，人民投票的結果並不代表最後的勝利，」台灣大學政治學系教授王業立指出，不像台灣選舉就是「比誰的票多」，美國選舉以「州」為單位，候選人只要在一州得到的選民票數比對手多1票，就可以*拿下整州的「選舉人票」，最後再來比較誰拿的選舉人票較多，誰就能入主白宮。

*拿下整州：緬因州（Maine）以及內布拉斯加州（Nebraska）除外，這兩州各自還會再劃分選區，分配不同選區可獲得多少選舉人票，並非候選人只要在一州得到相對多數的人民選票就能拿下整州的「選舉人票」。

因此，2016年美國大選，代表民主黨的候選人希拉蕊（Hillary Clinton）就算獲得最多人民的支持、甚至超越對手川普（Donald Trump）多達286萬張選票，但川普拿下最多選舉人票，成為美國總統。除了希拉蕊，美國歷史上59次總統大選中，還有1824年、1876年、1888年及2000年，也出現過「最高票」的候選人最終輸掉大選。

為什麼美國總統並非由人民直選，而是以「州」為基礎，來決定選總統的規則呢？王業立解釋，這與美國立國的歷史跟政治脈絡有關。美國的全名是「美利堅合眾國（United States of America, USA）」，是*聯邦制的國家，州政府並不是聯邦政府的下屬，而是與聯邦政府共同治理國家的對等關係。

*聯邦制：由各州（或稱邦、省）單位組合而成一個國家，國家的統治權力會依憲法規定分配給聯邦（中央）政府及各州政府，各州政府同時擁有憲法所保障的自治權。世界上除了美國之外，德國、加拿大、澳洲與瑞士等國也是聯邦制國家。

圖解美國選舉人團制度

關鍵數字「51」：50州＋華盛頓特區，候選人有51場小選戰要打

扣除海外領土，現今美國可劃分成50個州，但「選舉人團」卻有51個。因為美國首都華盛頓哥倫比亞特區（Washington, D.C.）直接歸國會管轄、不屬於任何一州，也擁有獨立的一個「選舉人團」。

美國的「選舉人團」制度來自建國制憲時的決議。

美國脫離英國殖民成為獨立國家後，1787年各自保有完整主權的13州在費城召開制憲會議，希望能討論成立一個可以整合不同州，以行政、立法、司法劃分權力的「新政府」。

「13個州事實上就是13個國家，經過制憲會議才決定改成聯邦制，要制定一部憲法，」王業立提到，整個討論長達4個月，會議主題包括立法部門的議員如何產生，並為行政首長創造新詞彙──「President（總統）」，同時確定選舉總統的方式。

由誰來選總統？是由國會來選、人民直選，還是中介的選舉人來代理，大家意見分歧。人口多的大州希望由人民直選，小州則認為如此一來大州的候選人容易當選，小州永遠選不出一位總統，因此反對。再加上當時也有聲音擔憂人民教育水準普遍低落、欠缺足夠的判斷力選出合適人選。

「因為都是世界首創，過去沒有先例，所以大家吵來吵去，很多地方都沒有辦法達成協議，最後都差點鬧到破裂的邊緣，」王業立表示，後來妥協方案，就是組成「選舉人團」，由各州的選舉人來投票選出總統。

如今美國已由建國時的13州擴大成50州和1個特區，各自依人口數分配到數量不等的選舉人票，最少3票、最大州加州（California）則有54票。

各州人民先投出該州支持的政黨，再由選舉人代表該州投下選票。除了緬因州（Maine）以及內布拉斯加州（Nebraska）將選舉人票再分配到各自州內的不同選區外，其他49個地區採「贏者全拿」──獲得一個州較多人民支持的政黨，即拿下該州所有被分配到的選舉人票。

比起「各州一起投票」的大選，美國選舉更像是由51場「小選戰」組成。選戰就是「搶旗遊戲」，看哪組候選人誰能在各州的小選戰中搶得最多旗子，便能獲勝。

關鍵數字「538」：538張選舉人票，候選人取得270張才能勝出

目前51區選舉人團、總共有538張選舉人票，這個計算基礎則是以各州的參議員與眾議員人數加總後、再外加首都華盛頓特區被分到的3張選舉人票。候選人必須要取得過半選舉人票數、也就是可以拿下270張選票的人，才能成為美國總統。

美國的立法機關分成兩院，也就是分別代表各州與人民來監督聯邦政府的參議院（上議院）以及眾議院（下議院）。參議院共100席，由各州選出2名議員組成；眾議院則依照各州人口比例分配席次，也由各州經過選舉選出眾議員，總數固定在435名。

「（制憲）當時在討論如果（總統）要由議員來投票，應該要由參議員還是眾議員來投票，參議員每州2個，但大州又反對，認為自己的權重被低估了，」王業立說明，各州妥協的結果，並非由參議員及眾議員來選總統，而是根據參、眾議員的數量確定選舉人團總數。選舉人則是各州選出的地方仕紳──通常由當地有財富、文化或是知識水準的人來擔任。

538張選舉人票依每州人口數分配。隨著時間發展，美國人口從東北部逐漸往南遷移，根據每10年一次的人口普查結果，除了影響各州眾議員數目，也包括被分配到的選舉人票張數。王業立舉例，好比1940年代有25張選票的加州，如今已有54張；而紐約州（New York）則在相同時間從47張減至目前的28張。

王業立分析，各州選票張數的變化屬於比較長遠的影響，較難從單次選戰看出實際影響。他認為，影響一場選舉的關鍵，是那些兩黨支持度勢均力敵的「搖擺州（Swing state）」。

關鍵數字「7」：這回大選有7個搖擺州，共93張關鍵選票

雖然說一場美國大選可分成51個小戰場，但其實多數州在真正「開打」前勝負就大致底定，如加州與紐約州屬於民主黨的「鐵票區」，而美國中西部的鄉村地帶像密蘇里州（Missouri）則長期支持共和黨。

在「贏者全拿」的選舉人制度設計下，這些州的立場不大有變動；真正能影響勝負的，則是兩黨支持度相近，在選前難以定論誰會拿下的「搖擺州」，王業立指出，選舉人票在這些州的歸屬，就決定了最終誰能入主白宮。

由於人口遷移或各黨推派的人選不同，每回大選決定勝負的「關鍵州」也會有些變化。從2020年的選戰結果以及今年選前的各式民調統計，此回選舉有7個關鍵搖擺州，包括：亞利桑那州（Arizona）、喬治亞州（Georgia）、密西根州（Michigan）、內華達州（Nevada）、北卡羅來納州（North Carolina）、賓夕法尼亞州（Pennsylvania）和威斯康辛州（Wisconsin）。兩黨上回選舉在這些州的得票率差距不到5%，加起來共93張選舉人票。

東海大學政治學系教授邱師儀分析，今年7個搖擺州又以賓州、威斯康辛州跟密西根州最為關鍵。這3州過去傾向投給民主黨，但這回重新參選的共和黨候選人川普曾在2016年贏下這些州，取得勝利；4年後民主黨候選人拜登（Joe Biden）則重新奪回。也因此，相較於其他州，本屆兩黨候選人更集中精力在這些「還有機會翻盤」的戰場上，不管是拉票還是辦造勢活動，都特別積極。

這也讓「選舉人團制」因此被詬病，因為搖擺州比別州受到更多關注。再加上過去發生5次獲得最高人民投票數的候選人最終落敗，這樣由選舉人「間接選舉」而非人民直選的選制也被質疑是否違反民主制度「一人一票」的重要原則。

「但這（選舉人制）是維繫美國聯邦制度很重要的事情，選制必須要顧及各州利益，否則很容易就分崩離析，」政治大學創新國際學院助理教授卞中佩認為，雖然選舉人制不是最完美的，卻還是最適合美國這樣以不同「州政府」與一個「全國政府」共同治理社會的體制。

王業立則指出，選舉人制對民主黨和共和黨兩大黨相對有利，如果廢除選舉人團制度，恐怕會破壞美國兩黨政治的傳統，「許多政治學者深信，兩黨政治體系是化解社會衝突的重要機制。」

關鍵數字「2」：今年兩大黨候選人，無論誰當選都將創造美國歷史記錄

今年的美國大選並不平靜。2020年連任失敗的川普尋求「敗部復活」、返回白宮的機會，但台灣時間7月14日，他在賓州進行造勢活動時遭槍手持槍暗殺，雖然最終保住了性命，但這也是美國*相隔43年再度發生「總統級」暗殺事件。現任總統拜登則是在8天後、距離大選僅剩107天前宣布退選，成為56年來第一位放棄連任的美國在位總統，由副總統賀錦麗（Kamala Harris）接棒今年的民主黨總統候選人。

*相隔43年：1981年，時任美國總統雷根（Ronald Reagan）在首都華盛頓哥倫比亞特區一家飯店外朝人群揮手致意時遭到槍擊。

11月5日投票之後，新選出的美國總統可能創下哪些紀錄？以川普而言，他將挑戰重返白宮的可能性，過去像他這樣卸任總統後再投入大選的共有6人、*5人失敗，僅有*史蒂芬・格羅弗・克利夫蘭（Stephen Grover Cleveland）1位成功重返白宮。一旦川普獲勝，即會成為第二位寫下這項紀錄的美國總統。

*5人失敗：包括西奧多．羅斯福（Theodore Roosevelt）、尤利西斯．S．格蘭特（Ulysses S. Grant）、米勒德．菲爾莫爾（Millard Fillmore）、赫伯特・胡佛（Herbert Clark Hoover）以及馬丁．範布倫（Martin Van Buren）。

*史蒂芬・格羅弗・克利夫蘭（Stephen Grover Cleveland）：第22和第24任美國總統。

如果最後由*賀錦麗贏得大選，她將是美國第一位亞裔、第二位非裔，也是第一位女性總統。在這之前，她已經連續創造美國政壇的歷史紀錄──包括美國首位印度裔參議員、加州首位擔任總檢察長的女性，以及美國首位女性副總統。

*賀錦麗：賀錦麗具有非裔和印度裔血統，父親是牙買加聖安斯貝的移民，母親出生於英屬印度，為南印度坦米爾人。

美國選戰觀察1：差距愈來愈小、對立愈來愈嚴重

近年美國各項選舉差距都愈來愈小、大選關鍵搖擺州的立場也有轉變，種種跡象都顯示美國陷入嚴重的政治對立，也令人憂心，民主選舉制度真能選出賢能？還是反而是激化對立？對此，卞中佩觀察，不只是美國，從台灣到世界，民主正受到挑戰，「全世界的趨勢就是民主國家越選越分裂。」

但邱師儀認為，民主本來就不完美，也有可能選出很糟糕的人，讓國家愈選愈分裂，「但有一點是威權或共產主義難以取代的，就是民主社會你能夠定期改選你不喜歡的人。」

如同政大法律系副教授林佳和今年在《少年報導者》舉辦的一場對談中提到：「儘管民主制度不代表不會做出錯誤的選擇，不代表不會有糟糕的結果，但，唯有民主體制才得容許社會上出現更多聲音、擁抱多元，每個人都能與他人表達意見。」

美國選戰觀察2：保守與開放的價值對決

作為世界的主要強權與領導國家，美國選總統，世界都關心。這次大選結果對於美國內部以及全球，都可能帶來影響和變化。

兩大黨各自的擁護者在「驅逐非法移民」、「管制槍枝」、「禁止墮胎」以及「美國外交政策」上，存有對立的價值觀──好比說雖然兩黨選民都贊同改善邊境安全，但川普的支持者傾向「積極遣返非法移民」，而部分賀錦麗的選民則表示應該讓無證移民合法留在美國；至於外交方面，賀錦麗的支持者則比川普的支持者更有可能支持「美國在國際社會上發揮積極作用」。

邱師儀分析，川普如果當選，恐怕會加深美國社會中偏向保守、維護舊有傳統社會規範的趨勢，例如在「墮胎權」議題上，川普支持「禁止懷孕6周以上的婦女墮胎」；但在經濟層面上，許多以生產、組裝等勞動工作維生的「白人藍領勞工」寄望川普能為他們創造更多工作機會。川普也多次表示會對幾乎所有進口商品徵收10％～20％的*關稅，來自中國的商品最高更可達60％，希望促進國內生產、減少對外國商品的依賴，在國際貿易上展現強勢的風格。

*關稅：當商品從境外通過海關進入境內的時候，政府透過海關對商品所收取的稅金。

反之，如果選戰結果由賀錦麗勝出，卞中佩認為她與現任總統拜登在解決國內問題的施政方向差異不大，兩人最大的不同在於總統形象，尤其是年齡及性別。對此，邱師儀也表示，她的混血背景將帶給白人族群以外的種族、外國移民希望，「他們會覺得美國並不是白人的社會，這個社會有機會由她作為敲門磚去敲開。」

至於對世界各國的影響，卞中佩提到，由於川普在國際社會的行事風格較為孤立，把注意力更放在美國國內的問題，在外交上恐怕會消極對待國際事務，包括俄侵烏戰爭、以巴衝突。邱師儀則指出，雖然多數國家對川普感到憂心，但賀錦麗在外交上會採取什麼做法，甚至會把重心放在哪，都是未知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