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飛一生三大謎團：真長那樣？真搶老婆？真的很衝？

文／李又宗

張飛一生中有三大謎團：
謎團一，張飛到底長相如何？
謎團二，張飛真的有搶老婆嗎？
謎團三，張飛真的是軍事莽漢嗎？

陳壽不寫外表錯了嗎？

時間拉回到建安三年（一九八年），曹操和呂布打下邳之戰時，關羽突然戀愛了，對象是呂布手下秦宜祿的前妻杜氏，那可是頭條新聞呀！史書上當然要記上兩筆：

《蜀記》：「曹公與劉備圍呂布於下邳，關羽啟公，布使秦宜祿行求救，乞娶其妻，公許之。臨破，又屢啟於公。公疑其有異色，先遣迎看，因自留之，羽心不自安。」

當時劉備隨著曹操軍與呂布作戰，曹軍搭配關、張二人，打得呂布節節敗退，只好派出部下秦宜祿前往袁術領地求援，沒想到袁術很喜歡秦宜祿，硬把他留下來，並強迫他娶大漢宗室之女為妻。呂布沒等到援軍，成為孤軍；杜氏也沒等到老公，恢復單身。

沒人知道關羽怎麼和杜氏搭上線，史書只記載到下邳城破，關羽多次乞求曹操，說他要娶杜氏。漢朝受儒教文化已久，婚姻講求「明媒正娶」，只有妻子才能用「娶」這個字，妾則是用「納」。

《蜀記》描寫這一段極其傳神，堂堂關二爺居然向曹操「乞娶」杜氏，曹操礙於當時關、張的軍功，只能先同意關羽的要求，但後來看到杜氏的盛世容顏，人妻控曹操再次控制不住下半身，「納」了杜氏為妾，等於在愛情上徹底和關羽翻臉。

《三國志．明帝紀》引《魏氏春秋》：「朗父名宜祿，為呂布使詣袁術，術妻以漢宗室女，其前妻杜氏留下邳。布之被圍，關羽屢請於太祖，求以杜氏為妻，太祖疑其有色。及城陷，太祖見之，乃自納之。」

關羽很不爽，曹操也知道理虧，但關係已經打壞了該怎麼辦？

這時曹操想到張飛，便以朝廷之名，封張飛做中郎將。《張飛傳》：「先主從曹公破呂布，隨還許，曹公拜飛為中郎將。」

中郎將在東漢是個奇特的頭銜，介於將領和校尉之間，權力可大可小，例如曹丕做過的五官中郎將，權力大到可比副丞相；但小的中郎將只不過是個榮譽銜，象徵意義大於實質權力，諸葛亮當過的軍師中郎將便是如此。

曹操對劉備集團的態度很明確──杜氏太美了，我不會還給關羽，你們冷靜、冷靜，誰叫我是人妻控曹操嘛！但其他好說。

曹操很可能在這段時間安排了一場張飛與夏侯氏的聯姻。曹家和夏侯家在漢朝歷史上的關係本來就相當密切，漢朝開國的兩大功臣曹參和夏侯嬰，兩家人經過長期的姻親關係，早被許多人視作同族。曹操為了緩和與劉備集團的關係，安排了這場婚姻，張飛欣然接受，原因可能很單純──夏侯氏太漂亮了。

張飛的容貌在歷史上存有爭議，《三國演義》或三國電玩遊戲，張飛都被描繪成粗獷型的銅鈴眼莽漢；另一派人士提出張飛可能是美男子，不但書法造詣深厚，兩個女兒還都成為劉禪的皇后。

不過《三國志》完全沒有提過張飛的外表，相當反常，作者陳壽很喜歡對外貌做文章，像提到周瑜時，說他「長壯有姿貌」，又高又帥又長又壯；提到劉備時，說他「垂手下膝，顧見自耳」，手臂長到膝蓋，耳垂超大；說關羽時，引用諸葛亮提過的「美鬚髯」，意思是關羽有著一把漂亮性格的長鬍子。

但提到張飛時，卻沒有提過長相，只說他雄壯威猛、亞於關羽。張飛雖然體格健壯，但外表很有可能就是路人甲等級，沒有什麼好提的，所以史書才未描述過樣貌。這樣一個路人甲張飛，兩個女兒居然可以接連成為劉禪的皇后，都說女兒像媽媽，可見夏侯氏算是相當漂亮了。

謎團一解開了：張飛的相貌平平，但老婆一定漂亮。

張飛不是人妻控曹操

曹、劉兩家好景不常，劉備在建安四年（一九九年）自告奮勇要去攻打袁術，而袁術在同年病死。劉備沒多久正式和曹操翻臉，留關羽守下邳，自己帶著張飛前往小沛。這時戲劇化的一幕出現了，張飛碰上了秦宜祿，對他相當不留情面地開罵了。

《三國志．明帝紀》引《魏氏春秋》：「及劉備走小沛，張飛隨之，過謂宜祿曰：『人取汝妻，而為之長，乃蚩蚩若是邪！隨我去乎？』宜祿從之，數里悔，欲還，飛殺之。」張飛大罵秦宜祿說：「曹操搶你老婆，還變成你的老闆，你到底想當老實人多久？老實是優點但不是賣點，是男人就跟我走吧！」秦宜祿聽了以後羞愧地跟著張飛走了；沒走幾里路，秦宜祿又後悔了，想要偷偷返回曹營，卻被張飛發現。張飛在史實上最重君子，最討厭無信無義又無恥的人，就把秦宜祿給殺了。

秦宜祿真的是三國第一倒楣人。

時間很快地來到建安五年（二○○年）一月，名震天下的「衣帶詔事件」爆發，漢獻帝的保皇派損失慘重，身為國舅的車騎將軍董承被殺，然而劉備來不及參與這場叛亂，因為此時他剛打贏袁術沒多久，根本無暇顧及此事；曹操當時雖然正在做官渡之戰的戰前準備，但曹老闆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反攻劉備，劉備再一次敗北，曹軍活捉關羽和劉備老婆，劉備和張飛無奈只能投奔袁紹。

此時史書突然出現一篇輕描淡寫的描述，《三國志．魏書九．諸夏侯曹傳》注引《魏略》：「建安五年，時霸從妹年十三、四，在本郡，出行樵採，為張飛所得。飛知其良家女，遂以為妻，產息女，為劉禪皇后。」張飛某天外出時，看到正在撿柴的夏侯氏，當時他才十三、四歲，張飛一時忍不住，強搶夏侯氏回去做老婆。

這個記載很奇怪，張飛一向重君子，對於優柔寡斷且輕易毀諾的秦宜祿，完全沒有遲疑地殺了；入蜀之戰時，張飛攻打江州，對一身風骨的嚴顏，他也表達欣賞，留下「義釋嚴顏」的美名。這樣看來，張飛怎麼會隨意強搶民女？對象還是夏侯家的「良家女」？

再者，漢朝受儒教文化熏染已久，只有明媒正娶才享有正妻的資格，強搶來的民女，最多只能用「納」這個字，即便是關羽愛上杜氏，都必須向曹操「乞娶」，而曹操收杜氏，史書上用的也是「納」；然而，張飛搶完夏侯氏後，史書記載其成為張飛正妻，生下的兩個女兒都成為皇后，可見當時劉備集團裡，所有人都認可夏侯氏是透過合法手續，正式成為張飛的妻子。

《魏略》為何又把張飛寫成如此不堪？且建安五年，劉備甫到小沛不久，曹操便大舉進攻，打得劉備集團灰頭土臉，又是丟老婆，又是丟關羽，這個時間點，張飛怎麼還有心思和時間去強搶夏侯家的民女呢？

答案可能只有一個，張飛和夏侯氏的婚姻，本就是曹操為了懷柔而一手安排的，畢竟搶了關羽所愛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只能從張飛處著手，所以打完呂布後，關羽既沒封官，也沒給老婆，但對於張飛，曹操封了中郎將，又安排聯姻。只不過後面因為劉備集團叛亂，曹魏集團面子掛不住，《魏略》才這麼寫；又或者張飛和夏侯氏雖然有明媒正娶的婚約，但始終還沒迎娶，張飛離開小沛前，孤軍闖到到夏侯氏的所在地，剛好碰見在山林間撿柴的她，於是張飛便對著夏侯氏說：「這一輩子，我只認你做我的妻子，跟我走吧！」

夏侯氏就跟著張飛走了，畢竟夏侯氏是受過教育的「良家女」，兩人是明媒正娶的合法夫妻，只因戰亂無情，使其分隔兩地，再加上張飛費盡苦難，一路從小沛趕到曹操集團的本郡（豫州），只為了追求她，這個畫面想想也是挺浪漫的，如果故事真是這樣，《魏略》也不算亂寫，只是為了醜化張飛的形象，刻意只寫部分事實。

至於為什麼張飛可以孤軍深入？別忘了，他被喚作「萬人敵」，這個外號還不是自己取的，是曹魏集團謀士們的評價。既是萬人敵，深入敵境、娶敵將之女，猶如探囊取物，這也很合理。

《三國志．魏書．程郭董劉蔣劉傳第十四》：「郭嘉：『劉備有雄才而甚得眾心。張飛、關羽者，皆萬人之敵也，為之死用。』」「程昱：『劉備有英名，關羽、張飛皆萬人敵也。』」

張飛後來和夏侯氏感情很好，史書再無記載他有納妾的紀錄，和夏侯氏生了二子二女，在那個群雄並起、戰亂逢生的年代，兩人能夠一心一意、相守到老，也算是圓滿的愛情故事。

地理小老師

最後一個謎團：張飛真的是軍事莽漢嗎？

萬人敵張飛的史料記載還真不多，《張飛傳》記載其「雄壯威猛」，《吳書．周瑜傳》提到周瑜說關、張二人是「熊虎之將」，從這些史料看來，張飛應該是標準的粗獷漢子，性格相當衝動，看到和自己性格、價值觀不合的人，往往都會採取極端手段（例如殺秦宜祿），對部下動輒鞭打，連劉備和諸葛亮都經常看不下去；但張飛一路從東漢中郎將，到劉備開國後封其為車騎將軍、西鄉侯，至少說明張飛行軍作戰一點也不莽撞，相反的，他擁有獨領一軍的能耐，還非常擅打地形戰。

《三國演義》有許多虛構情節，例如草船借箭的原型其實是孫權；孔明在正史中沒有借過東風。然而，張飛「拒水斷橋」的故事，歷史上卻是真實發生過。

劉備為何逃得如此狼狽，因為劉表死後，繼位的劉琮在投降的第一時間竟然沒有通知劉備，等曹軍已經抵達宛縣，才派一個叫宋忠的官員通知他（名字諧音真不吉利），劉備只好倉促逃離。他先派關羽率精甲萬人搜刮襄樊一帶的戰船，讓這批荊州最精銳的兩棲部隊前往漢津待命；自己則和張飛、趙雲等人南下，打算前往江陵。

劉備在荊州經營已久，素有賢名，而曹操經常屠城，臭名遠播，一路上荊州的百姓不斷趕來依附劉備，劉備不忍心，有多少百姓就收多少，但大大拖累了行軍速度。劉備本隊帶的粗估約二千餘人，最後竟收了數萬名百姓，導致日行僅三十里，漢代一里大約是現代四百一十五．八公尺，也就是說，劉備和百姓一天只能走十二．四公里。而曹操抵達荊州後，研判劉備是趕往江陵，便派出五千名最精銳的「虎豹騎」，讓全軍丟掉輜重，以最快速度追趕。虎豹騎究竟有多快呢？

《先主傳》：「曹公將精騎五千急追之，一日一夜行三百餘里。」
《魏書》：「純所督虎豹騎，皆天下驍銳，或從百人將補之。」

所有虎豹騎都是百裡選一的精銳，且一晝夜可疾行三百多里，超過一百二十五公里（約臺北到臺中），轉眼在當陽追上了劉備。五千名虎豹騎對上二千名劉備輕步兵，還附帶十萬拖油瓶，劉備集團很快就被沖散，老婆、孩子又掉了，他只能帶著敗兵倉促逃往漢津，這時戲劇化的一幕出現了。

《張飛傳》：「先主聞曹公卒至，棄妻子走，使飛將二十騎拒後。飛據水斷橋，瞋目橫矛曰：『身是張益德也，可來共決死！』敵皆無敢近者，故遂得免。」

劉備讓張飛率二十名騎兵和少數步兵殿後，張飛打開地圖，導航到了一條河川，並一個人佇立在橋上。張飛將手上的矛橫過來，正面朝向虎豹騎追兵，瞪著眼睛喊：「我就是張益德，有種就來和我拚命！」不可思議的畫面出現了，這群號稱「天下驍銳」的特種部隊，竟呆站在河的彼岸，無一人敢上前！

虎豹騎會有如此表現，很可能就是曹、劉聯軍攻打呂布時，親眼目睹張飛的武藝，但更重要的是，橋面不利於大部隊展開，騎兵也無法在橋上衝鋒，只能憑個人武藝和張飛單挑，但張飛是萬人敵啊！誰上誰死，所以這群虎豹騎不敢靠近，張飛得以爭取到時間，讓劉備和關羽會合。

這是張飛第一次用地形千古留名。

張飛第二次人生輝煌時刻是在巴西擊敗張郃，張郃是何許人也？是令劉備、諸葛亮頭痛的狠角色，從黃巾起義開始嶄露頭角，投降曹操後，攻鄴城，渤海敗袁尚、袁譚，征烏丸、平馬超，破韓遂，圍安定，滅張魯，屢建軍功。甚至劉備在漢中之戰時，親率精兵萬餘人，分做十部連攻張郃，都無法把他拿下；諸葛亮第一次北伐，派馬謖守街亭，也是被張郃迅速擊敗，足見他的可怕。

但張郃對上張飛卻吃足苦頭，史書記載：

《張飛傳》：「郃別督諸軍下巴西，欲徙其民於漢中，進軍宕渠、蒙頭、盪石，與飛相拒五十餘日。」

簡單來說，東漢末年最重要的資產就是人口。曹操得到漢中後，實行人口遷移計畫，此時劉備還在荊州和孫權搶三郡，結果消息傳來，益州震動，劉備當機立斷，和孫權達成共識，以湘水為界、平分三郡。

曹操令張郃到巴西，把百姓遷移至漢中；巴西此時由張飛鎮守，兩人勢不可免地發生一場戰爭，五虎上將和五子良將的頂尖對決，好戲即將展開。

《張飛傳》：「飛率精卒萬餘人，從他道邀郃軍交戰，山道迮狹，前後不得相救，飛遂破郃。郃棄馬緣山，獨與麾下十餘人從間道退，引軍還南鄭，巴土獲安。」

張飛利用熟知地形的優勢，對峙五十天後找到戰機，趁著張郃軍在狹窄的山道中，部隊被迫延長，前後無法呼應，張飛便出擊切斷張郃部隊，徹底擊敗張郃。張郃最後有多狼狽？史載他連馬都丟棄了，只能和十幾個部下徒步翻山越嶺，才勉強逃離戰場，這場戰爭在劉備本傳有更詳細的前後記載。《先主傳》：「曹公使夏侯淵、張郃屯漢中，數數犯暴巴界。先主令張飛進兵宕渠，與郃等戰於瓦口，破郃等，郃收兵還南鄭。先主亦還成都。」

張飛被劉備命令在第一線對抗曹軍精銳，可見相當信任張飛的軍事能力，而他沒有辜負劉備期望，和張郃對峙五十幾天，耐著性子，誘使張郃到狹窄山道，並抓住戰機成功擊敗他，讓這個五子良將最後竟然只能和十幾個部下棄馬逃離戰場，可見張飛不但不莽撞，還是個地理小天才。

關、張被稱作萬人敵，是因為兩人都是可以獨領一軍、鎮守一方的將才。關羽是三國少數水陸兩棲的複合型人才，單就個人武藝，可在萬軍陣中斬顏良，而且擅長以少打多，襄樊之戰中水淹七軍，降于禁、斬龐德、困曹仁，威震華夏；張飛則能以一擋百、拒水斷橋、入蜀之戰連破敵軍、義釋嚴顏，還能善用地形大敗張郃，可惜對部下太過嚴厲，才導致夷陵之戰前，遭叛變割首，魂斷江州。

張飛長子早夭，孫子張遵後來和諸葛瞻一同戰死於綿竹；蜀漢投降後，張飛次子和女兒因是夏侯氏後人，曹軍沒有難為他們，便伴隨劉禪前往曹營，度過餘生。關羽一門則被龐德之子龐會滅門，算是幫父親報了仇。

回到本文主題，張飛人生有三大迷團，我們可以這樣推斷：

張飛長相一般，老婆漂亮，他不莽，活出了精彩的一生。

※ 本文摘自 《戲精三國：那些騙過你的三國人物》，原篇名為〈第五章　長相糟、搶老婆、大老粗──張飛人生的三大謎團〉，立即前往試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