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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際

劉水:收教所日記——別拋棄絕望(六九)

中央廣播電臺

更新於 2023年06月30日02:50 • 發布於 2023年06月29日12:00 • 新聞編輯採訪
2020年4月,深圳鵬祥保安公司在政府招標中中標深圳收教所的巡控特勤保安服務項目(項目編號SZCG2020195436)。(圖片來自該公司公告)
2020年4月,深圳鵬祥保安公司在政府招標中中標深圳收教所的巡控特勤保安服務項目(項目編號SZCG2020195436)。(圖片來自該公司公告)

「絕望」本意是指極度失望。「拋棄絕望」即擺脫失望。而「別拋棄絕望」——因絕望而生絕地反抗、求自由的信心。蘇俄知名詩人曼德斯塔姆被史達林迫害而死,其夫人在回憶錄中寫道:是絕望支撐她活下去,活到史達林死亡。

伙房所在的一排低矮平房,南北向排布,有倉庫、禁閉室,與工廠、監樓圍合成一片約有100平方米的狹長水泥地空間。站在這片空地,抬頭可望見天空。伙房所在平房南端有個設鐵柵門的門洞,穿越而過即是放風區域,正好在監樓後側。不規則的放風區雜草叢生,空無一物,土台、草地和水泥條凸凹不平。在高高的監牆牆角,有好奇難友發現幾株十公分高、生長茂盛的含羞草,常有幾個難友圍在一起撥弄。

放風區南端高聳的南牆,即是收教所外圍監牆。牆外是座幾十米高、覆蓋密實綠色植被的小山丘。山丘完全遮擋住我們望遠的視線,其頂端建有一座白色小亭屋,應是收教所外圍監視瞭望哨,可從來看不到人影,空為擺設。

收教囚犯很難、也不願越獄,一則收教所有多層監牆、電網、攝像頭,防範嚴密,難有脫逃機會;二則大多數囚犯關押三、四個月即可獲釋,越獄被抓會被重判,代價太高。

囚犯看病,仍需列隊穿越收教所大院、辦公大樓,回到老中隊監區的所部衛生所就醫。辦公大樓西側大門處的一團一簇三角梅,一年四季開得艷紅茂盛,很是賦人以激情。以前在老監區,我每天會趴在監倉後窗口,瞭望這叢熱烈的三角梅,思緒傲遊宇宙與人間,暫時忘卻不自由。

紅色,每個中國人從小被灌輸為那是革命色、共產色、先烈色,雜以單調的軍綠色、藍色和白色。我不隱晦自己小時懵懂而被強制洗腦,大學時期喜穿紅色襯衣,四十多歲仍下意識穿著紅色T恤和冬衣。儘管我在初中畢業時自己改名叫劉憤世,表達最早的反抗;高中畢業暑假閒來無事,翻到《大眾電影》雜誌,看到封面演員朱時茂穿著小翻領“奇裝異服”,鼓動母親帶我去商店買來米色馬褲尼布,然後找到鐵皮裁縫鋪,讓裁縫照圖片製作一套服裝。沒想到,這位公社集鎮上的中年男裁縫技藝高超,按時按樣製作而成,我非常滿意。

那時,我家文革中下放農村已有12年,文革結束也已8年。父親在哪工作,我家就跟隨遷徙。我家借住在甘肅省慶陽縣驛馬公社政府所在集鎮幾里外農民廢棄的地坑院窯洞。下放的前8年,借住在慶陽縣赤城公社白馬大隊廢棄的獸醫站窯洞地坑院、生產隊集體閒置窯洞、壑口生產隊地主李英家裡廢棄的窯洞。窯洞全都無水無電,燃點煤油燈照明、挑擔黃土高原山溝里人畜共用的山泉水飲用、洗濯。吐狼奶,需要每個具良知和人性的中國人,自覺、終身地修正。

1942年,18歲的父親參加八路軍,抗擊日本侵略,但在文革開始,即作為有罪的老革命、老幹部、老黨員被撤職、打倒,下放農村糧管所18年,先後在慶陽縣各公社糧管所調動。

我就讀白馬小學時,被老師挑選排練舞蹈。拿著玩具槍,裝扮成解放軍,變換動作走來走去。父親將他珍藏的解放軍紅色領章,縫製在我的草綠色軍裝上,讓我參演舞蹈。小伙伴們懵懂無知,看到後,喊我是國民黨;我反擊,國民黨兵從不佩戴紅領章。只因1950年代解放軍領章與1970年代不大相同。我領舞,舞蹈結尾,我站上舞伴彎曲的膝蓋,揮舞玩具槍。

在新監區,每天的放風時間大大減少,只有晚飯後的半小時。放風結束後,監樓樓口的鐵柵門和監倉隨即上鎖。囚犯喪失以前老中隊晚飯後幾個小時隨意下樓、竄倉和在操場打籃球、踢足球的自由。

監倉門內牆壁上設有對講器,獄警、保安可通過對講器發號施令,囚犯按下按鈕也可與監控室通話。高科技監控設施,將囚徒僅有的一點自由完全侵蝕,且24小時處在被視頻監控之中。

我非常不適應新監區的設施和嚴管獄規,十分厭惡、抵制,常常故意敲打倉門,製造事端,無事生非。政治冤獄,延期關押,讓我不自由,那就將不自由淤積的憤怒,轉嫁給獄警,增加他們的管制難度。

我將那副布製棋盤的大象棋打捲帶到新監區。在老監區時,楊所長幾次巡查監倉,跟我對弈過幾次。在普通中國人看來,象棋棋藝代表一個人的智力水平。我初中時學會下象棋,平素幾乎不碰,幾次入獄才會下棋消磨時間。我的棋藝非常一般。象棋其實是中國文化、社會、制度的縮影,保皇保王保帥,犧牲每個車馬炮卒,最邪惡的則是將規則合理化、制度化。這跟中國政治文化的糟粕“成王敗寇”“優勝劣汰”規則,一脈相承,且世俗化、娛樂化,滲入骨髓,沒有平等、善惡和救助弱勢文化。

我以輸多贏少滿足了楊所的所謂智力優越感,讓他非常得意。我在收教所從來講究的是法律規則——唯有公開透明的良法,才可能實現社會正義、抵達公平和平等彼岸,最終實現國家民主、人民自由,這完全跟智力毫無瓜葛。楊所雖是獄警執法者,但以他的智力卻難以理解到這個層面,更別奢談執法者守法。

監倉狹小,兩邊通舖可睡30多人。居然規定囚犯睡覺不准用衣物捂頭、頭部一律朝外。值班保安若在監控室監視屏看到,會在深夜大聲通話警告,驚醒所有人。我們可躲在公用衛生間吸煙,那裡沒有設置攝像頭。只是我的香煙來源暫時被切斷。

(待續)

作者》劉水 異議人士,資深媒體人,獨立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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