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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際

英國王室民調差,最終可能走向廢除?

換日線

更新於 2023年06月13日09:19 • 發布於 2023年06月02日06:06 • 黃秉浩
英國王室民調差,最終可能走向廢除?
英國王室民調差,最終可能走向廢除?

在英國廢除君主制的組織之中,最有名便是共和國(Republic),它主張廢除英國君主制,廢黜英王作為英國國家元首,改由民選元首取而代之,建立真正的議會民主制共和國。

當然,這個世界上並非只有英國這個組織反對君主制,其他歐洲國家例如荷蘭和瑞典也有類似組織,反對他們自己國家的君主立憲制。於事乎,就有一個叫「歐洲共和運動聯盟」(Alliance of European Republican Movement),旨在集思廣益,共享情報和資源,並互相幫助和支持在歐洲一些同樣支持廢除君主制的共和組織。

除了共和國,英國還有幾個共和主義組織和知名人士,例如由某些工黨黨員和支持者組成的 Labour for a Republic 便是一例,現任蘇格蘭民族黨(SNP)黨魁尤沙夫(Humza Yousaf)也是個共和主義者。不過,這些知名人士對英國君主立憲制的立場,是可以「今天的我,打倒昨天的我」的,就好像英國最短命首相特拉斯(Liz Truss)在年少時支持廢除君主制,但之後就變成君主立憲的支持者了。

支持廢除君主制涉犯叛國罪?

不過,這些支持廢除君主制的人士和組織,理論上均涉嫌違反英國《叛國重罪法 1848》(Treason Felony Act 1848)。只是在 1883 年之後,這項法律在英國便一直處於塵封狀態,特別是在英國加入了歐洲人權公約後,順勢在國會通過英國人權法案,以便將歐洲人權公約內容納入英國法律中。

因此,這條叛國法一般而言,並不會懲治和平的共和主義組織和支持者。此外在 2003 年,當英國上議院還是最高法院的時候,就直指刑事檢控專員或檢察總長若授權用叛國重罪法起訴他人,不僅只會淪為笑柄,亦會違反英國人權法案。

當然英國其實還有其他叛國法可使用,其中一個就是《叛國法案 1842》(Treason Act 1842)。不過,這就並非用來捉拿在英國宣揚共和主義的人,而是拘捕一些意圖或付諸行動傷害英國君主的人,像是在去(2022)年就有人帶著弓弩,走去溫莎堡意圖行刺英女王而被捕,最後被正式起訴。

查爾斯三世與英國君主制的民望

直到英女王駕崩後,備受爭議的查爾斯三世繼承王位,但這位新任國王除了與其現任妻子卡蜜拉的關係,以及曾如何對待以故戴安娜王妃的事跡受到非議外,以前他還是威爾斯親王之時,其實被外界批評過干政。

例如查爾斯曾經捲入黑蜘蛛備忘錄醜聞(Black spider memos),被指多年來數次私下致函予英國政府不同官員和政客,以表達他對全球暖化、農業、英軍在伊拉克之戰事、更改小學課程大綱等一系列議題的意見,因而獲媒體封為多管閒事的親王(meddling prince)。

媒體更曾披露,查爾斯私底下批評英國政府把非法移民(當中很大部份非法移民是為了在英國尋求庇護)送去盧安達的計劃,而查爾斯曾居住過的克拉倫斯宮發言人則無直接否認查爾斯反對盧安達計劃之事,僅稱親王保持政治中立,政策之事仍由政府定奪。

到了英國女王崩殂,查爾斯繼承王位後,政府以溫莎框架(Windsor Framework)試圖與歐盟修補關係和解決北愛爾蘭問題。這個溫莎框架當時是受到某些強硬脫歐派和北愛不少親英份子反對,所以這位英王因與歐盟執委會主席馮德萊恩(Ursula von der Leyen)在溫莎堡茶聚而備受批評,導致有人認為英王是在參與這場政治紛爭。對此,王室與政府則互相推卸責任,王室就指英王只是遵循政府意見,而政府則反指此僅屬王室決定。

須知道在現代英國政治中,王室各員尤其是英國君主均應保持政治中立,不應在公開場合或官式場合中表達政見,或是捲入各種政治紛爭。一方面他們只是世襲,並非民選;另一方面這就能確保王室不會得失任何一方,保持王室形象。因此,運用其影響力向各官員和政客表達政見或捲入政治紛爭之中,是件敏感之事,容易招致公眾批評,甚至助長廢除君主制的共和運動,更何況當時的查爾斯已確定為王位繼承人。

或許是因這些醜聞和爭議,查爾斯民望在王室成員中位列第五,排在英女王、安妮公主、凱特王妃和威廉王子之後,而王后卡蜜拉的支持率更只有 38%,位列第九。在加冕典禮之後,雖然民眾對英王和威廉王子的滿意度皆上升,卻有 28% 的民眾支持廢除君主制,以建共和,比率創歷年新高。

不僅如此,就算是英女王逝世之前幾年,支持成立共和國的呼聲其實每年都漸漸增加,王室存廢更反映到世代和種族之爭。英國少數族裔較為抗拒君主立憲制,當中支持共和國者佔最多,有 39% 。

筆者認為其中一個原因,便是王室素來飽受種族歧視指控的困擾。若以年齡來看就更顯得是世代之爭,愈年輕就愈反對保留英國君主制,像是 18 至 24 歲的群組中,只有 36% 支持保留君主制多於設立民選元首,相反 50 至 64 歲和 64 歲以上支持保留君主的比率,都在 70% 以上。

王室花的是納稅人的錢

第一個支持廢除英國君主制的論點,應該是大家耳熟能詳的「王室花費納稅人的錢」,筆者甚至認為是整場廢除君主制運動的主要論點之一。筆者在英女王駕崩時,就偶然看到一篇華文文章說英國皇家財產局(Crown Estate)是屬於英國君主,英國政府撥款予王室的君主撥款(Sovereign Grant)是按照皇家財產局當時收益中的 15% 而釐定。

據此篇華文文章聲稱,「女王以及英國皇室不僅能夠自給自足,還能給國庫創造很大一筆收益。」類似觀點還在某個香港著名討論區,以及英國某些支持王室的人當中流傳。不過,筆者卻對這個觀點卻抱有懷疑和感到費解,因筆者拙見認為,君主撥款是由公款之中得來,並非王室自給自足。皇家財產局並不是王室任何一名成員包括查爾斯三世私人擁有,而其收益亦毫不屬於王室任何一名成員。

王室年俸(Civil List)為數不少的收益(當中收益包括皇家財產局的盈利)在 1760 年早已由當時的英國國王喬治三世讓渡至英國國會控制,國會則會訂立一筆固定金額的王室年俸再撥款予國王。而在 17 世紀末至 18 世紀期間,國王可動用王室年俸內的資金,用以應付政府以至王室開支。值得一提的是,王室年俸出現初期,國王可動用其資金而毋須向國會解釋,因而擁有一定程度的財政獨立。

至於喬治三世為何會將王室年俸的收益,包括皇家財產局的盈利讓渡予國會控制,並不是因為國王體恤民情而還富於民。而真正的原因主要有二:第一當時國會欲加緊控制國家財政、削弱國王財政自主程度和防止國王對國會構成威脅,例如當時一直有憂慮指國王會利用王室年俸籠絡國會議員;第二個原因喬治三世就位期間,他的皇家地產規模已經縮小,其利潤亦因而有所減少,加上稅收已成當時英國主要收入來源,而且國會對整個國家的控制權變得愈來愈大。

後來國王已無力應付政府各項開支,加上征戰連連,在美國獨立戰爭失利,用錢大增。在欠債累累之餘,國王還借戰爭利用王室年俸等資金來籠絡國會議員,所以國會擴大對國家財政的控制權,再三削弱國王的影響力。最後國會成功加緊控制國王對王室年俸和情報機構的支出。直到 2011 年,政府就改用君主撥款(Sovereign Grant),來取代王室年俸與政府對王室的其他資助。

王室開銷花在哪?

雖然在位英國君主是皇家財產局的擁有人,不過這僅僅是因為在位英國君主是英國元首,乃屬國家政權的一部份,並不代表財產局是由王室成員包括查爾斯三世私人擁有。皇家財產局現時是獨立商業機構,王室任何一員都不能變賣之,也不能私自動用其收益。財產局的收益現在是英國財政部庫房的一部份,完全是一筆用於英國民眾身上的公款。

因此,以皇家財產局一部份(25%)的收益計算的君主撥款,並非就是王室自給自足,財產局收益也不是王室為英國國庫創造巨額收入的例子。相反地,皇家財產局的收益現時只是公款,並非屬於任何一個王室成員,而這筆君主撥款是從本應用於公共開支的公款的一部份之中取來。而用於王室又涉及納稅人金錢的款項,可不只是這筆君主撥款,還有用於王室成員的維安人員開支,王室活動所動用的警力和閱兵巡遊等等。

順帶一提,疫情底下皇家財產局利潤曾經錄得下降,英國政府理應是要減少君主撥款,不過卻有規定阻止這個情況出現。因此王室並沒有收少了錢,還比預期將會少收的款項多收約 2,700 萬英鎊。在英國人還飽受通貨膨脹、經濟衰退和疫情折磨而民不聊生之際,此舉無疑是加重了全體納稅人的負擔。

再加上近年英國政府,也將君主撥款中拿取的皇家財產局中的15%利潤,暫時提高至 25%,用以翻新白金漢宮,耗時 10 年。因此單就君主撥款而言,英國王室就在上(2021 至 2022)年度,收取了 8,630 萬英鎊(約 32 億元新臺幣),今(2022 至 2023)年度實收金額則會維持不變。

花費逾 5,000 萬英鎊的英王加冕典禮

共和國統計,王室每年共花英國納稅人 3.45 億英鎊,而在英國受盡各種問題夾擊底下,納稅人對王室的支出,只會變成一個愈來愈敏感的話題。特別是現在英國通貨膨脹情形嚴重,無家者數目大增,民眾面對物價飛漲和日益攀升的帳單數目時,在電視和各社群媒體上看到如此隆重的加冕典禮,心裡難免會感到難受或覺得是活在平行時空。

即便是次加冕禮比起女王當年加冕禮已是減少了規模,但也有媒體就預計,加冕禮共花英國 5,000 萬至 1 億英鎊。另外英國有一個名為科赤斯特(Colchester)的小鎮,單就加冕禮慶祝活動原本會動用 3 萬英鎊,但最後則預計會使用少於 2 萬英鎊,還有其他多出來的金額未被使用。有些人則直指,將錢花在民生上,也好過將這些錢花在這個典禮上,因此有 51% 英國人認為加冕典禮不應由政府出錢。

不過,針對罵王室花納稅人的錢這件事,支持保留君主制的人也可以作出反駁,強調王室為英國帶來不少經濟收益。這倒也沒錯,例如王室各項活動的確是促進英國經濟,特別是旅遊業。單就加冕禮而言,其所帶來的旅遊業和酒吧消費,就預計創造高達 3.37 億英鎊(約 124 億元新臺幣)的收益。

王室存廢議題燒,正反看法不一

暫且先不談錢,談談原則好了。支持廢除英國君主制的人表示,君主制是違背民主原則,平等和自由公平的選舉,是西方民主其中兩個非常重要的元素。為何這個英國君主會有特權、出國不用護照、不會遭到拘捕和起訴,又可以不用繳付個人所得稅、資本得益稅和遺產稅等。

不僅如此,現在英王繼承了已故英女王這麼多資產,卻不用繳付遺產稅。再加上現任王室成員成為英國君主和國家元首的原因,僅憑爸媽是上一任的英國君主而已,且就算現在英國奉行的是君主立憲制,君主擁有特權也是鐵一般的事實。因此,共和主義者就倡議用一個民選英國元首取代英國君主,廢除君主立憲制,建立議會民主制的共和國,同時促進平等,增加民主程度。

不過支持王室的人也會說,英國奉行君主立憲制,英國君主不會干政和公開評論政事,英女王也是自願繳付個人所得稅和資本利得益稅。此外王室乃英國文化之象徵,是英國軟實力之一,在英國各危機如疫情期間,英女王就發表演說既能撫慰民心,又能讓國民變得更加團結。

以上這些論點都是很多人討論過,除了反駁「君主和王室自給自足,還增加英國庫房收入」的觀點,筆者在此也不想就著這些老生常談的觀點著墨太多。不過,有一個支持廢除王室的論點尚未有過廣泛討論,就是英國君主立憲制,讓英國失去了一個可以制衡執政黨和首相的機制。

未能發揮制衡執政黨和首相之力

一些議會民主制國家都會設有一個民選元首,要麼是間接民選(例如德國),要麼是直接民選(例如芬蘭、愛爾蘭和冰島總統)。而基於他們本身已有一定的民意授權和合法性,他們就可以較英國君主容易動用憲法賦予他們的權力,例如否決議案和充當憲法的保護者等等。

然而英國君主並非民選,所以在現代的民主政體中,他並沒有足夠民意授權可以動用各個權力制衡執政黨和首相。例如脫歐期間,時任首相強生「休閉國會」的決定也一直被指是違法,但英女王卻礙於非民選身份,即便知道有問題,也完全沒有能力反對首相休閉國會的建議。最後要訴諸法院,最高法院裁定強生休閉國會決定違法才告終。

另外,英國政治制度其中一個為人垢病的就是當執政黨在下議院手握過半數議席時,就會有很少東西能有效制衡著執政黨,所以應該設立民選元首加強制衡能力。英國國會選舉的投票制度,致使執政黨很多時候能在下議院手握過半數議席,只要沒有足夠數量的議員大義滅親反對自己的執政黨,執政黨就較容易通過自己所制訂的法案、合執政黨意的法案修正案和議員私人法案,以及捱過國會對政府的不信任動議。

另一方面,執政黨政府是可以有效控制下議院議程和時間表,這種優勢在執政黨手握下議院過半數時尤為明顯。例如不少情況下,政府可以決定下議院議員辯論甚麼題目和法案、何時辯論,以及辯論時間為何等。

然而相較於下議院,上議院因不是民選,制衡下議院之能力亦有限。另外,基於議會至上原則,法院也不能裁定國會通過的國會法案因違法或違憲而無效。國會可以通過任何包括違反英國憲法和國際法的法案,而最後英國君主也礙於自己非民選,除非政府尤其是首相建議君主駁回法案(雖此說法有爭議),否則也只能御准(Royal Assent)法案成為法律,絲毫沒有反對的餘地。

除此之外,另外有兩個制衡方式:一是民意,二是可能的政治影響,例如違反國際法會招致的影響。不過這兩個制衡方式是否一定有效,倒也未必,先看看政府最近飽受批評違反國際法的《非法移民法案》(Illegal Migration Bill),便能略知一二。

不過,民選元首也有其問題需要解答,第一就是首相和民選元首的權力,到底該如何分配,將會是一大難題;第二就是到底民選元首,應該是有政黨背景,抑或是沒有呢?假如有,那麼如果首相和總統均由兩個不同理念和政見的政黨擔任,會不會有機會在立法程序中出現僵局,使某些法案難以通過成為法律呢?另外,就算是有過政黨背景,是不是也要效法德國總統那樣,須在政黨政治中保持中立,在就任總統期間暫時解除總統的黨籍呢?

都是希望能讓國家變更好

加冕禮當日,英國《Sky News》的 Instagram 專頁上,就有一則反君主制的新聞,報導一群穿著黃衣的反君主制示威者在加冕典禮中報以噓聲。後續我卻看到一則評論表示:「他們(示威者)明明可以在週末(加冕典禮當天是星期六)帶家人去聚餐、去動物園,根本就可以做很多東西,但偏偏就在這裡噓一些他們不能改變的事。」

我是非常驚訝竟然有此評論,先不論筆者立場,這些反君主制的人其實出發點都是與支持君主制的人一樣,都是想英國變好,只是變好的方法與支持君主制的人不同而已。即便是立場與你不同,但他們情願犧牲假日,也站出來上街發聲,爭取他們認為是好的願景,這難道不也值得嘉許嗎?

第二,不知道為何發表這篇評論的英國人,為何這麼敢這麼肯定英國君主制不會廢除,因為英國現時支持廢除君主制的人數已經愈來愈多,尤其是年輕一代和少數族裔的英國人,今(2023)年 5 月的民調也顯示,支持廢除君主制的人再創新高。

更何況隨著時代變遷,比起以前,確實是愈來愈少人認為英國君主制有利於英國。雖然 1969 年有 88% 的人認為君主制對英國有利,但直至 2023 年 4 月就跌到只有 58%。再加上近幾年王室醜聞和公關災難不斷,如果還未出到如伊莉莎白二世這樣的英國君主,廢除英國君主制在未來而言,的確愈來愈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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