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超人，並不是做最完美的人，而是超越自己的人。我們身處同一片天空之下，卻擁有截然不同的樣貌。有沒有哪些故事，是有一個人放逐了自我，勇於面對內心真實的想法、過出不符當代框架，卻快樂且真實生活的呢？或許 Gigi Chang 就是那個人。
離家的第725天，在納米比亞的天空下
這一天是攝影師 Gigi Chang 離家的第725天，Wazaiii 邀請遠在非洲流浪的她，寫下自己面對當代世界的內心獨白：
「有人說，我一個24歲的年輕女生在非洲流浪幾百天，根本就是瘋了。但不瘋魔不成活，這個世界才瘋了，他們都以為我沒有想好未來會發生什麼事，可是我都想清楚了，我知道自己在最糟的情況下會面對什麼，但我還是選擇去做，我不覺得我瘋了，因為我想好了。」
「18歲那年，我自己去蒙古，寄宿家庭和我都不會說彼此的語言，方圓幾百公里也沒有其他人。某天早上，我坐在蒙古包外的草地上，盯著一顆很大的石頭看，旁邊什麼都沒有，那瞬間我覺得世界好大，而我卻在這裡。以前覺得天要塌下來的事都過去了，我現在被陌生的語言、陌生的人、從來沒有見過的風景包圍，好像什麼都能去做、什麼事情都會過。小時候我很常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衰的人，我有很多悲傷、很多痛苦；從那天起，我發現這個世界不是繞著我轉，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課題。」
「有時候我會想，流浪的意義是什麼？想了想，我覺得流浪就是有辦法自由選擇此時此刻要去哪裡、要做什麼，沒有任何事情牽絆著你；我沒有一定要去哪，此時此刻我可以在任何我想要在的地方。當然我可能沒辦法在北韓的地鐵站裡，至少現在不行。」
「想追尋夢想的人，最需要的不會是勇氣、不會是他人的鼓舞，而是一個很強的信念，一種『非做不可啊！義無反顧啊！』的信念。這是每個人自己的事情，只要自己心裡過了那關就做得到。我覺得我一出生就過了這關。」
世界的另一端，觀察 Gigi 自由的靈魂
隔著六小時的時差，兩個同齡人訪談的話語在七大洋其中三座之間來回穿梭。「你怎麼敢自己一個人去未知的國度？你不害怕嗎？」身處臺灣的我隨口一問，得到的回覆是，「你怎麼敢問我怎麼敢。」位於非洲大陸的 Gigi 說：「害怕是很嚴重的詞，你可能會怕鬼或怕蟑螂，但我不覺得環遊世界會讓我害怕，也不覺得未知、危險可以阻止我做我想做的事。」那是 Gigi 開頭就給我的下馬威——她想做就會去做。
電話那頭不停傳來陣陣鳥語，世界另一端的我彷彿因此聞到花香。我想像 Gigi 的窗邊綠意盎然，而她正在廚房裡四處翻找著馬克杯準備泡杯咖啡，因為我沒見過非洲，所以只能依賴想像，就算那與普遍印象中的非洲不同。但只要閉上眼睛，這幅光景應該就能自然而然浮現——一個男生坐在半開著燈的辦公大樓中，窗外的臺北一直在下雨，而男生正面對著電腦螢幕說話。「對耶，因為我見過臺北的辦公室，但非洲對你而言是未知。」Gigi 爽朗接話。
「這就是認知落差，你可以想像，但很多真實跟想像完全不一樣。就像我當然知道非洲跟臺北不一樣，但在來到這裡之前不會知道哪裡不一樣。」這就是旅行的意義，Gigi 說。「你真的要自己去看，因為每個人有不同的見解。我們看到一個過得很辛苦的人，有人覺得他很可憐，有人覺得沒什麼好擔心的。」就像《無人知曉的夏日清晨》中被父母遺棄的小孩、《小偷家族》中的組合家庭，原來人可以這樣活著，世界不是只有非黑即白，很多人活在灰色地帶。「也說不定他其實過得很快樂。」親眼去看，是 Gigi 理解世界的方式。
同理可證，那些以為 Gigi 瘋了的人，也活在自己的想像裡。「大家都覺得我很瘋，但那是在他們人生觀裡的認知，是活在他們的想像與眼中的我，那不是我。」既然如此，Gigi 滿意此刻的自己嗎？「我覺得現在就是完美。不管是明天還是十年後，就算哪天我不旅行了，我都會喜歡自己。」環遊世界之旅帶給 Gigi 的改變，是從有自信變得更有自信，「因為這趟旅程只有我自己，所以我更根深蒂固的相信我自己。」
「我最最最不想要的就是別人拿外表斷定我是一個很柔弱的人，但我會直接做給他們看。」所以你可以看見 Gigi 敢在尚比亞邊界前逼犯錯的邊境官認錯、也敢在馬拉威發狂似的「咬著」謊騙的移民官。這些在她的社群上都有影音佐證——她「牙起來」真的沒在怕，彷彿是種自保機制在運作，只是有時會進入暴走模式。「但那是我的英文人格要保護自己，我的中文人格很溫柔的。」Gigi 補充說明，我勉強相信了。
可社會性別賦予女性的性徵，卻還是被貼在 Gigi 身上。「如果你是女生，不管你做什麼都有人覺得你是運氣好。那些人不值得我證明什麼，現在的我想讓其他女生看到『不要讓別人告訴妳該怎麼做，我們就是做得到』。」但有時候，覺醒帶來的只有痛苦與難過，那是 Gigi 在非洲一處農場當志工時獲得的體悟：「有些人真的沒有選擇，那座農場的女主人曾經對我說：『可能只有在你們這種國家，女生才能做自己喜歡的事，我想做什麼不是我能決定的。』她的人生被教育成生子、做家事、取悅丈夫，她已經30、40歲了，你要叫她跑嗎？她能跑去哪？」
因此 Gigi 的志願是在非洲投入教職，甚至夢想蓋所學校，她教孩子學科，也對女孩們播下「長大後不一定要當媽媽」的種子，等待萌芽。「我知道我很幸運，因為我從小沒有經歷過太多的苦難，我的需求金字塔下方都填滿了，所以我才更有動力去追尋我想要的。」
一張照片、一段感情、一個人生的轉捩點，Gigi 踏上這段旅程究竟想獲得什麼，才不會留下遺憾或後悔？「這樣想太危險了，很容易讓整趟旅程失去意義，我有的都是我遇到的人們給我的。」現在的 Gigi 就只是把世界當作一場電動遊戲：「我被強制登入開始闖關，這關沒過就滿血復活再來一次，但沒有一定要闖到哪一關，如果被大魔王打死就算了，我玩得很開心。」真是坦蕩的靈魂，坐在辦公室的我聽著 Gigi 的話如此想著。
◎責任編輯：Fumo Lin（ @furmochu ）
◎Photography：Gigi Chang（ @gigichanng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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