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的巴黎下著細雨,我們與詹懷雲穿梭在街頭,遠處的鐵塔在霧氣中若隱若現,他一路上忍不住東張西望,彷彿每個轉角都藏著什麼新發現。與詹懷雲相處幾天下來,發現鏡頭前舉手投足都散發成熟魅力的他,私底下其實是個中二魂點滿、對於喜愛的事物會滔滔不絕分享,又總能不經意拋出讓人哭笑不得金句的 26 歲少年,喜歡釣魚、喜歡看漫畫,也喜歡夾娃娃。「欸,我很幼稚吧?」語氣一本正經,但眼神早就藏不住得意。
從迷惘到領悟,找回對表演的熱情
回顧詹懷雲超過 10 年的演員生涯,15 歲主演電影《行動代號:孫中山》,以素人身份初試啼聲就收穫不少好評,更讓他在同年入圍亞洲電影大獎最佳新演員獎。談起對表演產生興趣的契機,詹懷雲淡然地說:「一開始拍戲根本沒有太多想法,只是當作一個有趣的體驗,好像是一場很特別的夏令營,完全沒有想過自己以後要做演員。」一切看似自然又順理成章,以《影后》裡角色史艾瑪的劇情發展來看,接下來應該是「一路過關斬將,順利走入主流影壇,成為炙手可熱的新生代演員」,然而,他並不像擁有主角光環般走得順遂。
在 2016 年參與電影《我的蛋男情人》後,詹懷雲有多年時間幾乎消失在大眾視野中。從最初備受肯定,到逐漸意識到現實並非一帆風順,他開始對自己的演員身份產生質疑,他坦言:「剛開始演戲的時候,我沒有很在意別人對我的評價,但後來才發現,聽到別人說『你不會演戲啊、你的表演不好啊』,我開始覺得,反正我就是做不好,做不好那就別做。」這段迷惘的時期,對他來說是一場漫長的沉潛。同時,他開始接觸嘻哈音樂:「嘻哈音樂大多在講我是誰、我來自哪裡、我是什麼樣的人。」這樣強調自我認同的音樂形式,讓他對自身有了更多反思,卻也讓他對演戲產生排斥:「那段時間開始不太想演戲,甚至會覺得扮演別人是一件有點噁心的事,我會去思考我是誰,我想做我自己,我不想去扮演一個不是我的人。」
原以為演員路就要止步於此,一切卻因為一堂表演課有了轉變。「我本來就不太喜歡上課,再加上班上的同學都很厲害,我是裡面表現最差的。」卻也因為抱持著「我就爛」的心態豁出去表演,才開始感受到演戲的樂趣:「我愛怎麼做就怎麼做,反而因為這樣,我得到其他同學和老師的肯定。」他回憶當時的心情:「原本我很在意、很想把這件事情做好,結果大家覺得我表現差。心態放鬆了,不在意其他人的看法時,我反而能更專心,並且做得更好。那個時候我才覺得,喔,其實我也沒那麼爛嘛(笑)。」
學會與不完美的自己共處
在不安中找到自我,在探索中獲得成長,一步步走來,詹懷雲才終於在影集《影后》迎來角色曲線的高峰。在《影后》中飾演勇敢追愛的飯店房務「流氓」,主動又坦率的暖男形象讓人印象深刻,一句台詞「我是獅子座,O 型,183.7 公分。」更是讓全台灣觀眾都牢牢記住這個靦腆的大男孩,不只讓他得到「新一代國民男友」封號,隨之而來的,是 Instagram 粉絲在一夜之間以驚人速度從幾千飆升到近十萬,作品邀約也如雪片般接踵而至。那一刻,他彷彿闖入全新的平行時空,眼前的世界變得更熱鬧、更精彩。對於這段魔幻的經歷,他卻笑著感嘆:「我一直都習慣不被人家看,突然有這麼多人注意我,我實在是不太適應。」
面對未曾預料的關注,詹懷雲說:「當然很開心能被大家看見,但同時,我也擔心未來作品的表現會不會不如大家的預期?會不會讓大家失望?前陣子花了蠻長一段時間調適心情,現在如果問我調適好了沒,可能也不見得吧,但我會盡量去接受。」不只如此,他承認自己有時會在心裡上演小劇場,甚至陷入止不住的負面情緒。但隨著時間推移,他轉念一想:「憂鬱這件事情並不丟臉,那本來就是會存在的一種正常情緒抒發。」他接著用最愛的漫畫《火影忍者》比喻:「《火影忍者》裡面有一段劇情,鳴人為了獲得一種力量,必須打贏另外一個他自己。
他本身是個看起來很陽光的人,另外一個他其實是很黑暗的,充滿對這個世界的恨意跟不滿。以往其他人會選擇打敗那個黑暗的自己,從而獲得力量,但鳴人卻選擇擁抱他的不完美。」他的語氣輕鬆,卻透露出一絲不經意的真誠,「當你能夠接受自己的脆弱的時候,你才會變得更強壯。因為你會更了解自己,知道該怎麼去面對這些情緒,怎麼去跟它相處。」
一路走來的必然與偶然
《影后》播畢後,詹懷雲馬不停蹄地投入新一輪工作,即將在白色情人節帶著新作品《命中註定那頭鵝》與觀眾見面。詹懷雲在片中飾演身著企鵝裝的男主角「何德利」,問到他認為自己與角色有哪些不同或相同之處?「首先,在這部片裡可以看到一個曬得比較黑的詹懷雲。(笑)」「我演過的每個角色都可能是某個階段的我,或者是某個面向的我。何德利的感情觀跟 17 歲的我很像,他想愛人,也想被愛,但是他不敢接受這件事情。
哪怕遇到了喜歡的人,也會想到這段感情可能某一天就會結束,所以不敢主動追求。」這段情感掙扎,正是《命中註定那頭鵝》所探索的核心命題——人生中遇見的人事物究竟是命中註定,還是需要拚盡全力追求?對此,詹懷雲給出一個意想不到的回答:「五十五十吧,很多事情可能都不是那麼絕對。我並不完全相信宿命論,但也不認為這種事完全不存在。因為有時候你會發現,正是某些事件的發生,才造就了今天的自己。」如同 14 歲那年在西門町街頭被星探挖掘的自己,誤打誤撞踏入演藝圈,儘管當時的他對未來並沒有太多想像,卻也因此走上這條充滿挑戰和成長的道路,逐步成為現在的詹懷雲。
唯一擁有的只有當下
邁入 2025 年,當大家都忙著許下新希望的同時,詹懷雲在 Instagram 分享了一首特別的歌曲——Machine Gun Kelly 的〈27〉。
And if I must go and die at 27
Then at least I know I died a legend
Now, will you roll and ride like we're together?
And keep the vibe alive inside forever
And feel me forever
當被問及為何選擇這首歌作為送給粉絲們的祝福時,他說:「剛好即將要滿 27 歲,而且我很喜歡這首歌的歌詞。」
「我猜 Machine Gun Kelly 當時寫這首歌的靈感,可能是因為有不少音樂人都在 27 歲時過世。所以他在歌詞裡探討,如果自己真的在 27 歲這年離開了,會如何面對死亡?」這樣的概念,也讓詹懷雲對生命有了更深的體悟:「我希望時時刻刻提醒自己,死亡其實不可怕,可怕的是,你留下了很多遺憾。比起害怕死亡,我更怕的是來不及珍惜當下,來不及好好過每一天。」他舉起手臂,露出「Carpe Diem」字樣刺青:「小時候比較膚淺,會覺得活在當下是及時行樂,但是長大之後,慢慢對這句話有更多的了解、更深的解讀,活在當下就是珍惜每一刻、你現在在的地方、你所擁有的一切。」過去已成定局,未來則充滿未知,無法預測,也無從揣測。
如今,明年就快要滿 27 歲,還有什麼夢想還沒完成?詹懷雲展現灑脫本性,以一貫率性的語調回答:「說實話,我這個人沒什麼夢想啦!」談及未來,詹懷雲並沒有過多設想,始終以平常心面對:「我不會侷限自己一定要做什麼事情。如果對於人生有過於明確的目標,就會被框架住,反而無法嘗試和接觸更多事情。」相信無論迎來什麼樣的變化,他依舊會選擇以相同的態度坦然前行,珍惜現在、活在當下。
GQ Taiwan x 詹懷雲|Q&A bonus
GQ:最喜歡的饒舌歌手?
「瘦子 E.SO 跟 Machine Gun Kelly。」
GQ:為什麼喜歡釣魚?
「這是一種『浪費時間的浪漫』(笑),有很多時間讓自己放空,有時候不是做每件事情都要那麼有意義的啦!」
GQ:最喜歡的《火影忍者》角色?
「漩渦鳴人,因為從小看著他長大,就好像看著自己在成長。我也喜歡宇智波鼬,這個角色太偉大了,是個扛下一切的男人。」
GQ:《影后》裡最喜歡的一段台詞?
「壁虎的台詞。他說:『我的手機不能沒電,24 小時都必須有電,但是我從來沒有問過自己還有沒有電。』我們好像一直都很在乎別人怎麼想,或者是別人過得好不好,但常常忘記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麼。」
Artist_ 詹懷雲
Head of Editorial Content_ Kevin Wang
Photographer_ Mr Triangle
Creative Direction and Styled by_ Amber Chiu
Interview & Text_ Sally Chang
Producer_ Peter Pan
Talent Manager_ Sylvie Yeh
Make Up && Hair_ 陳紘
Wardrobes_ Boucheron、John Varvatos、Namesake、Sandr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