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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際

劉水:收教所日記——別拋棄絕望(六三)

中央廣播電臺

更新於 2023年04月29日09:31 • 發布於 2023年04月28日12:00 • 新聞編輯採訪
作者2004年入獄,海外媒體部分報導截圖。(本文作者提供)
作者2004年入獄,海外媒體部分報導截圖。(本文作者提供)

「絕望」本意是指極度失望。「拋棄絕望」即擺脫失望。而「別拋棄絕望」——因絕望而生絕地反抗、求自由的信心。蘇俄知名詩人曼德斯塔姆被史達林迫害而死,其夫人在回憶錄中寫道:是絕望支撐她活下去,活到史達林死亡。

2005年5月30日,周一

下午沒活幹,集體看電視。楊所來檢查,向看電視的學員了解情況。我正跟幾個人坐在工作檯前聊天、看報紙。他返回時經過身邊,我追上去問他:「什麽時候放我?我早已過半了!」他答要到 2/3 期限,這不就是一年半嘛。我問他所有犯人都是過半報材料釋放,為什麽唯獨我例外? 難道一所兩制?他說我還沒改造好,一直對「賣淫嫖娼」裁決不滿。

聽到此言,火直往頭頂竄,憤怒質問他:「我是被搆陷的,政治迫害,你很清楚,其次難道放的學員思想都改造好了?」他講了許多前後矛盾的話,難以自圓其說。一會說我表現不好,臨走又說表現好,還反問我:「你怎麽知道給你沒有報材料?」我又問他為什麽扣押我的三封家信?他說要查查,然後溜走了。

跟在他屁股後面的孫隊說:「中隊和所裡都希望放你走啊!」這倒是大實話。我哪裡管這些。中隊、收教所和市局本就是一體,爭取囚犯的合法權益,是監所直接管理者的本職工作。我希望通過給中隊和收教所一級一級施加壓力,讓他們把我的抗議傳遞給市公安局,甚至更高層。

中隊和所裡每個人都有一套說法,都在胡亂找藉口,根本經不起推敲。不要說跟法律規定不沾邊,於情於理都講不通。我要抱定一條:不管他們怎麽胡說八道,非法關押我總是事實。 我被關押是因言治罪的政治迫害,其實彼此都心知肚明。就事論事才是上策。

我上樓不大會兒,深圳市公安局監管支隊一行三人匆忙走進中隊大院,徑直上樓進入206倉。望見他們上樓,我躲去廁所。我從內心厭惡他們,不願看到他們。蘇明建被堵在206倉門口問話。我站在201倉門口。想聽清楚問什麽,於是又走到緊挨的205倉門口,看聽他們談話。205倉與206 倉中間隔著樓梯口,聽不大清楚。

那個掛兩杠三星肩章的一級警督警察,當是市局監管支隊隊長,他問蘇,206倉有沒有室長。蘇很緊張,說有,是劉水。然後又指著我說,就是那個戴眼鏡的劉水。其實,他們想調查誰是牢頭獄霸,室長、組長在獄所裡當然就是老大,可惜沒人任命我當室長呀。去年初,深圳收教所監倉組長等牢頭獄霸,在管教縱容下打死、打傷十多名囚犯。蘇明建大腦轉不過彎被兜進去了。我反倒成了牢頭獄霸,真他媽天大的笑話。把我關進來還不甘心,還要故意栽贓陷害。

來者不善。他們檢查完206倉,又上三樓305倉,搜查鄧鄭昱床鋪、儲物箱,搜出打火機和指甲剪。隨後三人下樓進了中隊辦公室。這次他們搜查很認真,打開了本倉其他8人的床鋪和儲物箱。箱子裡的書、信全被翻出來仔細查看。查出從工廠私帶的包裝袋和繩子。唯獨沒搜查我的床位和儲物箱。鄭是我在囚犯工廠的統計助手,交往較多。這次,監管支隊隊長帶隊,完全是衝我而來。

鄧鄭昱被鄧隊喊下樓,呵斥蹲在大院中間,大聲罵他。市局意外檢查出違禁品,讓管教們很丟面子,可能還要背上管理不好的工作失責。這把指甲剪還是我借給鄧鄭昱的。他當然會胡亂找個借口搪塞過去,不會承認是我所有。

仔細想想,今天市局監管支隊安檢太蹊蹺。中隊和所部沒插手,完全被排除在外,市局顯然有備而來。只查我所在的206倉和鄧鄭昱,明顯是衝著我來的嘛,在搜查什麽東西。誰都知道我跟鄧鄭昱來往多。看來他們是想找到我隱藏的什麽東西。只有我寫的文字、日記,才會讓他們如此緊張、懼怕。他們可能猜測:我會把隱秘的日記、信件和文字,藏匿在私交好的同倉難友或鄧鄭昱那裡,不會存放在自己的床鋪和儲物箱,然後讓獲釋難友偷帶而出,在海外發表。

上次重點調查跟我交往密切的趙永安和程加鋼麽。啊,如此梳理一遍,我頓時明白過來:藏帶出去、發表在海外媒體的信件發揮作用了。看來海外媒體曝光了我被搆陷入獄、深圳收教所的重重黑幕,特別是深圳市公安局對我的構陷迫害。這正是我最期盼的效果。全世界都會知道中國因言治罪、深圳警察的卑劣搆陷。

我早就打定主意坐滿兩年刑期,不過是730天,還有11個月,沒什麽可怕的。深圳市公安局那些迫害我的家夥們神經要比我緊張多了,以為給我栽贓戴上「嫖客」的罪名,就能欺騙整個世界,汙名化我。你們錯了,你們壞事幹得太多,沒人會相信你們!你們一定很後悔當初沒給我定罪「顛覆國家政權罪」,重判我10年以上。你們更沒想到,我會在收教所悠哉樂哉,沒有放棄自由言論。正所謂:正義,遲早會來,不管有多晚。

望見鄧鄭昱蹲在地上被斥罵、羞辱,我猛然覺得是他在替我遭罪,是在羞辱我。懦夫們,衝我而來吧,我不懼怕!

晚飯前點名,鄧隊站在臺階上,怒氣沖沖地說,鄧鄭昱寫出3000字的檢查。鄧隊喜歡叫犯錯學員寫檢查、思想匯報之類的玩意,這也是管教們向囚犯示威、了解犯人心態的重要手段之一。這其實也是中國文化的流毒,權力者都企圖控制人們自由的思想。我們在學生時代寫的檢查還少嗎。八九年在甘肅勞教所、九五年在海南勞教所,比這嚴厲多了,每天晚上都要 召開小組討論會,每人每天都要寫「每日思想匯報」、每周要寫「每周思想匯報」上交中隊,每月末還要寫月小結。

鄧隊曾說過,高中、大學學歷的學員犯錯違規,寫兩頁檢查書;高中學歷以下的囚犯寫一頁;文盲口頭檢討。管教們以為寫的字數越多就越深刻,就能恐嚇囚犯、深挖所謂違法犯罪根源。

鄧隊說完這話第二天,是他值班,說我寫的「思想匯報」在應付他。誰把所謂思想匯報當真,誰他媽才是蠢貨。我寫檢查,是念在他對我一貫客氣,已經給足他面子,也不想太為難他。

我晚上點化蘇明建等同倉難友,跟他把收教所組長(室長)去年受管教指使,聯手打死犯人、我被構陷入獄的詳情,一一講給他們聽。他才恍然大悟,慚愧說道:「水哥,對不起撒!」不知不為罪,我不會跟他計較。蘇是四川人,30 歲,半前期,高中畢業,人很本份老實。他入獄前在一家工廠做管理工作。前一次打架,就是他從後面緊緊抱住我的雙臂,讓我無法施展手腳,挨了一拳。他事後跟我解釋,擔心我打架違紀被關禁閉。我哭笑不得,笑他太傻。我告訴他,以後拉偏架,要緊緊抱住對方,而不是抱住朋友,朋友才有機會還擊。

(待續)

劉水 異見人士,資深媒體人,獨立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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