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整理：陳湘瑾、蘇曉凡
滾石於40週年推出「滾石撞樂隊」計畫，匯集台灣、中國的40個樂團重新翻唱40首滾石經典。台灣華語流行歌曲曾是中國社會的集體記憶，而如今兩岸流行音樂各有樣貌，如此變化，與兩地的音樂發展背景脈絡息息相關。此次特別專訪耕耘中國音樂市場多年的滾石電音負責人葉雲甫，從滾石撞樂隊談到兩岸的流行音樂碰撞。
Ｑ：滾石撞樂隊的計畫發想？
主要還是滾石40週年。我們在發想的時候，中國的選秀節目《樂隊的夏天》還是很有影響力的，所以我們組了一個決策小組來挑選樂團，希望不是蘇打綠或五月天這種重量級，而是能夠代表新生力量的樂團，藉此產生新舊碰撞的關係。如果我們沒有邀請大象體操，他們可能一輩子都不會想到要唱周華健的歌。歌曲是樂團自己挑歌，這也代表這個世代的樂團所喜歡的經典歌曲的樣貌，是一種滿私密的個人美學。
翻唱很容易變成致敬，所以我們跟樂團說，不會干涉你們、希望你們作出自己的風格，跟原曲可以完全不一樣，用力地去玩、用力地去顛覆。交過來的東西很多也讓我們很驚喜。有一些媒體反應這不是舊歌，這是新歌，這就是我們的目的。
Ｑ：怎麼定義一首歌為經典？
當然每個人心目中的經典都不太一樣，但若要有一個標準，我想在演唱會上全場大合唱的歌曲可能就是經典了吧。
Ｑ：滾石作品乃至於台灣其他華語流行歌曲，在對岸被廣泛傳唱的原因？
基於語言相通之下，台灣與中國在流行音樂產業上有密不可分的關係。而在發展上，台灣是在1970年代進入民歌時期，中國則大概是1990年代，隨著改革開放，音樂元素才慢慢進到社會，大約是高曉松推出《同桌的你》的那個時候。
而後，台灣也比對岸早進入所謂的唱片工業，比較有規模地在生產流行音樂，所以在2010年之前，港台歌曲在中國都是很重要的影響力。中國對滾石唱片有一種情懷，這跟當初他們怎麼接觸到滾石有關，在1980-1990年代之間，滾石每年發10至15張唱片作品，也累積了幾百部作品，但作品進去中國市場，通常是一次全部進去，加上當時盜版唱片盛行，當然這是不對的方式，他們通常都是販售精選集，像是羅大佑50首精選、李宗盛50首精選，對大眾來說，一次聽這麼多作品，衝擊力很大，也才會有情懷。
加上2010年以前，大家普遍使用電腦獲得資訊，當時中國有兩個重要網站，一個叫新浪，一個叫搜狐，可以想像成中國時報、聯合報的網路版，大家會上去看娛樂新聞，哪個明星、藝人出現在那上面，大家就聽誰，所以那時候（行銷宣傳）還是相對容易。
但到了2015年，又有一次轉變，中國在音樂產業上，已有他們自己的體系，包括版權制度、音樂平台制度等等，現在港台沒有辦法影響中國。以我們（滾石）這幾年的經驗，台灣藝人要去對岸發展，常常是透過視頻網路的選秀節目，才可能大範圍曝光，而通常要能被關注、有熱度，還是需要先有hit song作品出來。
Ｑ：中國流行音樂市場的獨有特色？
中國音樂市場不是按照國際唱片工業的邏輯在發展流行音樂。台灣跟其他地方都是差不多，以唱片或經紀公司主導，有很多歌手，有標準生產流程，但中國大陸比較沒有。比如華晨宇，他是湖南衛視的選秀節目出來的，但他是什麼唱片公司不會有人知道，大概也不太重要，他就是以人為發展。
中國流行音樂歌手很多是透過音樂選秀節目被看到。每年都會有一些選秀節目，最早是《超級女聲》和《快樂男聲》，那就是傳統型的選秀。本來的選秀是沒有類型化，但自從《中國有嘻哈》推出後，嘻哈在中國已經完全是一種可以發展下去的音樂類型。之後做了兩季《樂隊的夏天》，樂隊又變成了一種類型。
從地域的角度來看，中國的聽眾既分眾，每個城市說話的語系和文化也都不太一樣，北方、南方、東北、西南，都有各自的文化系統。他們還有分成南方團跟北方團，南方團不太去北方或東北演出。又比如說，西安的搖滾滿盛行的，光是西安市就有一千三百萬人，要讓這個地方的人都喜歡你就已經很不容易了。
前一陣子有一個討論，騰訊音樂公布2021年十大熱門歌曲，全部都是網路歌曲，沒有一個歌手是你聽過的，但都佔據很多流量，引起網路討論中國大陸的音樂怎麼墮落如此。網路歌曲會有所謂很local很土味的歌曲，我們可以把網路歌曲想成是中國大陸的鄉村音樂，即使這些歌你覺得都是拼湊的，把以前的流行歌東挪西用，聽的時候就會知道下一句的旋律是什麼，但它是真的、並不是造假，這也是一種聽音樂的方式。
Ｑ：您認為華語流行音樂市場的下一步？
這兩年疫情打亂滿多事情的，也應該會有一些關於後疫情時代的流行音樂產業該往哪裡去的討論。本質上音樂還是音樂、藝人還是藝人、明星還是明星，但是媒介會發生非常大的改變，流行音樂產業好像還是必須關注科技的發展對我們這個產業的影響。
NFT或元宇宙一定會跟我們發生關係，只是怎麼發生關係，我們能不能還是用我們對音樂、藝人和演唱會的專業，來配合新的科技，讓他們變得更加強大，如果沒辦法，那就真的是面臨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