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維也納飛進華沙,俯瞰著蔥蔥鬱鬱的森林,瞬間對這個城市充滿好感。入住老城區的飯店,1901年由著名的波蘭音樂家帕德勒夫斯基(Paderewski)創辦,1993年重新開業,可能是東歐保存最美麗的老式歐風建築。
旅館人員很自豪地介紹,美國的歷屆總統,從甘迺迪到布希、藝術家畢卡索、詩人聶魯達、科學家居里夫人,甚至達賴喇嘛,都曾下榻藝文氣息濃厚的旅館。
晚霞時刻抵達,我希望能夠開窗看看外面的街景和華沙的天空。沒想到旅館人員一臉正經,彬彬有禮地說,不能全開窗戶,怕有射擊手,如果要開一個小縫隙透氣,要簽同意書。
我以為這位大鬍子的波蘭先生跟我開玩笑,後來才發現,原來旅館緊鄰波蘭總統府,波蘭總統的車隊有時候會行經旅館前這條大道,所以不允許訪客開窗,深怕有任何槍擊風險。
我頓時想起四年前旅居北京時,因為住的離天安門不遠,有一天夜晚警察來敲門,告知我們要配合中華人民共和國70週年國慶閱兵儀式前的演練:附近居民皆須遵守規定,每天下午5點之前返回家中,8點之前要鎖上窗戶和拉上窗簾。國慶儀式的前後四天甚至必須搬出住處,住家的屋頂和房間內會有警方人員入駐。
我問當地鄰居:那我們大家四天去哪裡?他們說,誰曉得?我問,會補助我們的旅行費用或者是退租金嗎?鄰居們哈哈大笑,覺得我好天真,在說天方夜譚。當局還在我們俯瞰街道的兩座建築物之間懸掛了各式各樣顏色的旗幟,為了擋住我們所有的視線。
鐵幕下的世界不能反抗,只有服從
我怎麼樣也沒想到,華沙,這個早已加入歐盟,向西方資本主義看齊的波蘭首都,竟然讓我聯想起北京這段過往。
華沙是如此努力地試圖脫離蘇聯統治時代灰色呆板的建築,他們打造高級精品店、豪華旅館和歐式商業街,但是過去共產世界的規則和陰影依然一點一滴滲透人心。你不能開窗,你不能看到天空,你不能反抗,你不能不配合總統府的決策。
華沙旅館的大鬍子先生不會去質問為什麼不能開窗,就像當時在北京的鄰居不再要求窗簾能不能拉開。在前蘇聯勢力影響下的世界裡,沒有為什麼,只有服從。
我對大鬍子先生笑了笑,淡然地接受了不能開窗的事實。我了解他們從1945到1989的蘇聯體制下經歷過什麼,我知道為什麼他們不願意開窗,不敢開窗,不要求開窗。我只是衷心相信,有一天他們會知曉,當你終於打開窗戶,外面的天空,是多麼的絢爛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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