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改編《勇者鬥惡龍》、《異塵餘生》或是《巫師》等遊戲成為電影,首當其衝的困難,就是得煩惱遊戲裡巨大的文本量、與錯綜複雜的劇情,該如何塞進 2 小時的電影裡。從這個角度,《魔物獵人》改編電影佔了先天的上風:長年來這個遊戲系列,無論在哪個平台上發行,大多數的版本都幾乎沒有所謂的「劇情」可言。魔物自然地在世界裡遊蕩、獵人自然地在世界裡執行任務,那是個什麼都巨大、無處不硬直、只有殺與被殺(也許還有偷蛋與烤肉)的世界。寬廣的世界等著怪物、獵人、當然還有電影導演與編劇,讓他們各自自由無礙地大顯身手。
《魔物獵人》遊戲系列。
當不存在「主線劇情」的《魔物獵人》遊戲改編成需要「起承轉合」的電影……
當然,《魔物獵人》遊戲系列,後來也發行了有劇情主軸的遊戲《魔物獵人物語》。但是以遊戲主傳系列來說,談劇情是一件奢侈的事。這個系列可比是一部空白的怪獸動作電影──等著玩家成為最稱職的男女主角。而玩家們雖然可以在角色身上穿搭各式盔甲、使用各種表情動作與符號,但是《魔物獵人》的可操作角色,是個永遠與魔物世界有段小距離的旁觀者,我們突然掉進這世界、我們觀察這世界的運行、然後我們成為殺戮輪迴的主導者,但這世界沒有我們也能運行──沒有毀滅世界的災難等著我們拯救、沒有流著淚的魔物拜託我們討回公道,《魔物獵人》的玩家們,在這世界裡進行以殺戮為名的消費。
《魔物獵人》遊戲系列。
這世界的主角是魔物才對,我們不記得獵人村門口第二間店老闆的名字,但我們記得搔鳥會偷蛋、專門搞笑;我們記得腳步聲會引來角龍,然後下一秒讓你遨遊天際;我們記得想砍下雌火龍的尾巴時,卻常常被她來個橫堂掃;我們能夠一眼辨別雄火龍與雌火龍有什麼差別(然後知道櫻火龍其實是誰的亞種);黜臭浮空龍明明是蒲公英為什麼也敢叫龍;還記得永遠摸不到麒麟時的挫敗感;仍然記得在船上,操作大砲轟炸巨大無比的峯山龍;然後最重要的,在與每一隻新魔物初相遇時的緊張、恐懼、挫折與讚嘆。
《魔物獵人》遊戲系列。
將一個文本改編成另一個文本,只是呆呆地將台詞與劇情複製貼上是不行的,你必須抓住最深層的核心,帶它飛向新的世界,再讓它在陌生土地上長出自己的肢體與語言。電影《魔物獵人》,看起來很明顯地沒有真正砍到任何一隻魔物,連讓魔物昏迷都沒有,更遑論剖開牠的胸膛取出心臟。你可以說,遊戲改編電影就是這麼不堪,《魔物獵人》的失敗,似乎在《惡靈古堡》導演保羅安德森確認執導本片後就已決定,但如果你這樣想,那應該也不在意《魔物獵人》是否真的搞砸了,我們有更重要的事得談:那到底《魔物獵人》怎麼拍才好?
《魔物獵人》真人電影是怎麼「失敗」的?
《魔物獵人》電影是怎麼失敗的?就像上述提的:安德森沒有意識到《魔物獵人》的核心是什麼,所以他不知道其實一切都要魔物說了算。
《魔物獵人》遊戲改編真人版電影。
《魔物獵人》的重心被放在了安德森愛妻蜜拉喬娃維琪身上,這位女主角再次飾演剽悍女英雄,她與她的小隊意外被吸入異世界,而在部下們一一喪命於魔物世界的殘酷後,她展開了「漫長」的求生之旅。
真的,我們只能用漫長來形容。因為這段媲美《荒野求生秘技》電影版的求生過程,cosplay 貝爾的蜜拉,竟然演了幾乎半小時。過程中,東尼嘉飾演的正港魔物獵人,只是遠遠地看著地球人耍笨,就跟在電視前看《荒野求生秘技》一樣。
《荒野求生秘技》:那為什麼不讓貝爾來演《魔物獵人》男主角就好?
安德森應該不是為了愛妻才這樣拍,因為你也很難從這些片段裡,感受到他老婆有多美或有多嗆之類──倒是意外發現蜜拉唱軍歌差不多跟彩鳥吼聲一樣悅耳。安德森在這部 99 分鐘的電影前半段,大多數時候都離席曠職,放任攝影不斷使用意味不明的拉遠鏡頭(最少超過三次)。很明顯地安德森並不熟悉《魔物獵人》其實有太多改編切入角度,他注重的只有那些可以滿足嚇人興趣的時機。因此,《魔物獵人》前半段的人類求生之旅裡,有大量讓你輕易聯想到《異形》之類經典恐怖電影的套路。
電影《魔物獵人》。
你會看到怪物破體而出、你會看到在蟲蛹裡掙扎的人體、你會看到一招後背穿心、你會看到各式各樣的跳嚇不斷出現,從湖畔沙地下跳嚇、從山洞口跳嚇、從角色背後跳嚇。這些恐怖橋段也算不錯,至少讓我們想起,保羅安德森曾經是我們賦以重望的恐怖界新星。而不堪的是,好像要在這種他不知道手上材料有啥好拍的時刻,他才會想起自己
「喔!該死的我可是《撕裂地平線》的導演耶!」
的事實,然後用許多「經典」嚇人套路來消耗電影鏡頭沒有特寫蜜拉的時間,這些嚇人招會令恐怖迷微微抬起他們的嘴角,不過,也就抬起 5 公釐而已。
電影《魔物獵人》。
敘事電影改編無劇情電玩遊戲,最無腦的作法就是加入峰迴路轉的豐富劇情──反正這是張空白考卷,只要用考卷限定的語言寫就行。但即便這麼無腦,《魔物獵人》依舊沒有任何的劇情可言,後來發行的《魔物獵人》遊戲,也開始加入了一些基於世界觀的劇情(儘管看起來就是強迫補洞而已),但這些亡羊補牢的劇情設定,也比敘事電影《魔物獵人》強上太多。如果事後回想,電影《魔物獵人》的劇情到底在說什麼,可能只會得到「蜜拉與東尼要走到下兩個 block 的某座塔」這樣的答案──你如果看到有人說他要爆雷《魔物獵人》劇情,他在騙你,因為他根本無雷可爆。
電影《魔物獵人》。
這樣看來,電影與遊戲一樣沒有劇情,但那也無所謂,我們也不用理解《惡靈古堡》的整套雨傘社史,一樣能在殭屍派對裡舞得歡喜。你可以把《魔物獵人》遊戲裡的大量設定,像陳列商品一般放在電影版本裡,身為玩家的觀眾們,光是聽到《音速小子》的金環被吃下的聲音,就會在戲院裡痛哭流涕。遊戲改編電影本來就應該有所謂的觀眾基本盤,導演可以滿足那些長年奉獻心力在遊戲上的玩家就好:你沒玩過《魔物獵人》?那你買什麼《魔物獵人》電影票!
但是保羅安德森也拋棄了這群不離不棄的遊戲玩家。
電影《魔物獵人》。
你如果觀賞無字幕無音軌只有畫面的電影《魔物獵人》,然後不告訴你這部電影是《魔物獵人》,我想只會有少數玩家觀眾,會在散場說:
「蜜拉舉起雙刀交叉時,好像抄襲了《魔物獵人》的雙刀鬼人化……」
這部電影連搬運遊戲設定都做得無心無力,我們是能看到蜜拉舉起雙刀,看到雙刀交叉時爆出火花,然後呢?然後沒有然後了,沒有鬼人化,沒有什麼全身壟罩火紅特效,沒有什麼一招 16 連砍,然後讓雌火龍四腳一軟。《魔物獵人》裡的雙刀,其實只是演唱會的螢光棒。
《魔物獵人》:耶!發光了!
對,你在預告裡也看到艾露貓了,也看到了大劍、在沙漠上橫行的帆船、還有東尼嘉手上的弓箭。但這些設定就跟鬼人雙刀一樣,只是把道具搬過來,而設定與它們應該營造的劇情效果,全都還留在遊戲裡──更別提,電影一直提醒你,RPG 與機槍比大劍與雙刀好上手。
電影裡有火龍、角龍與影蜘蛛等等魔物,但牠們不但沒有做足在遊戲裡的生態、沒有完整攻擊動作,牠們看來就像套著《魔物獵人》同名魔物皮的偽物。這代表,除非你是看到雄火龍的皮就會狂喜亂舞的超死忠遊戲鐵粉,否則,身為遊戲玩家的你,看完電影後應該只會感到背刺而已。
《魔物獵人》:mini gun 多輕鬆。
如果排除遊戲玩家觀眾,單單以動作冒險電影觀眾的角度,這部電影也沒有什麼可以「號溝」之處:東尼嘉的存在十分尷尬,他的語言障礙問題,讓他在電影裡沒有太多台詞,連帶地,他被矮化成《上帝也瘋狂》的歷蘇,等待文明開化的蜜拉來「教化」他,來教他「巧克力」是很好吃的──這一段你應該會連想到那些傳教士詐騙原住民的悲傷橋段。社會正義戰士們應該看到這裡,就要舉起火把群起攻之「種族歧視」了──這次我認同他們。
電影《魔物獵人》。
然後,東尼都來了,不用可惜,但他是泰拳高手而不是魔物獵人,無法期待他用一招高空膝頂,把角龍鎚入地底──事實上《魔物獵人》如果拍成東方不敗拳打鋼彈的套路,應該會很精彩。為此,《魔物獵人》最大的努力,就是讓東尼與蜜拉對打,對打的理由與過程都極其草率──人打魔物都來不及了,幹嘛還人打人?而觀眾只能看著這兩個人像小情侶打鬧一樣敷衍了事,下一幕看到他們又稱兄道弟時翻起白眼。
電影《魔物獵人》。
這該是屬於「魔物」的電影
影史上有許多「魔物說了算」的電影,而成功的例子已經夠多了:《大白鯊》就是完美的例子、而《暗夜獵殺》(The Ghost and the Darkness) 更有資格修改片名改叫《魔物獵人》……即便奇觀導向的《金剛》要猩猩與美女談戀愛是有點勉強,但那仍然有某種宿命的悲劇性;即便像是《Q 來了》(Q) 這種 B 級電影,至少血噴足、夠噁心,讓逐臭之夫們大聲叫好。
《暗夜獵殺》是最棒的《魔物獵人》電影。
《魔物獵人》系列遊戲也不是在第一代就受到歡迎,它從被玩家賞識、被日本市場接受、再被國際市場接受,也走了十數年的光陰。在這十數款遊戲之間,這個系列建構了一個以魔物生態為主的奇幻世界,而《魔物獵人》電影放下了這個得來不易的小宇宙,拍出了一部無法滿足任何人的電影,然後,恬而無恥地在結局,還安排了一個續集哏。
安德森電影《惡靈古堡》裡殭屍不重要、《魔物獵人》裡魔物在休息,而現在,遊戲改編電影的名聲,又再次黑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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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言 2
海莉兒
我覺得已經很不錯了...
2020年12月08日02:09
Jonathan
魔物獵人 重點就是魔物跟獵人⋯
並沒有搞錯⋯
只是大家不能接受穿越的劇情
2020年12月08日1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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