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女性的妳，妳的舉手投足與姿態，怎麼表達了所謂的「女性特質」（Femininity）呢？妳在妳的女性身體內，想要怎麼表達自己？女性特質有固定的定義嗎？
這篇文章是我在德國參與「女性舞踏聚會」，從身體發掘女性特質的個人故事。來到德國的萊比錫（Leipzig）後，我發現有不少身心靈相關的「女性聚會」（Women Circle)。這種聚會就像是一種儀式，讓一群女性參與者在不受評斷的團體環境下，分享彼此的經驗和智慧。這些聚會有時候會跟隨月亮的盈虧，在滿月或是新月的日子舉辦。聚會中除了言語交流，也可能包含建立祭壇、燻香、冥想或歌唱等活動。
在順從與對抗間，探索女性特質
最近，我終於有機會參與一次女性聚會，是由我認識的舞踏（Butoh）老師安娜列納（Anna Lena) 舉辦。舞踏是二戰後發源於日本的現代舞蹈，因反對當時日本盲目追求西方舞蹈美學的主流現象，而誕生的一種主張身體與靈魂自由的舞蹈形式，其原始的表演形式往往是「美」的衝突與破壞：扭曲的肢體和臉孔、匍匐、蒼白的身體、尖叫和吶喊。不過，由於它不像其他舞蹈有特定的動作，舞踏經過時間和流傳到各國之後，也廣納多元的表現形式和哲學，不變的是「讓身體自由」的精神。
聚會當晚，當我踏入了活動空間，印入眼簾的是四處搖曳的燭光，軟墊上鋪著一塊紅色毯子，上頭放著用作煙燻的香草和一些花朵。安娜列那幫我們準備可可，等到人都到齊了，我們便圍繞在紅色墊子四周坐下來，輪流分享當下的心情，以及對於「女性特質」的相關感受及想法。
儘管每個人都講述不同的經驗，我們最明顯的共同感受，是「困惑」。我個人對於「女性特質」以及「女性體態」的理解，首先是存在我的文化背景中，纏繞在女性儀態上的各種刻板印象：瘦、白皙的皮膚、溫柔可愛的動作、胸部大小、萌感與性感，以及現在社會中對抗傳統「女性特質」的力量。但我卻很難從「順從」以及「對抗」這些刻板印象的動與反動之間，找到對自己的「女性特質」最自由和真實的詮釋。
如果美、漂亮和性感是對於女性特質該被破除的刻板印象，難道想追求性感、展現溫柔的女孩，就「錯」了嗎？我自己的舉手投足間，是否也潛意識地反映出社會眼光中完美女孩的形象？例如，我最近發覺自己的手臂開始出現脂肪、發現自己的臉不對稱，心中便出現「我是不是變醜了」的焦慮。從何時，我把某個身體部位的形狀與某種負面情緒連結在一起了？哪些動作是真實的我，哪些動作是從小被社會灌輸的「女性」動作？
擁抱女性特質，從聆聽身體開始
回到聚會中，在口頭分享結束後，安娜列納和我們做了小小的開場儀式：她走到每個人面前，和對方四目交接，並輪流對彼此說：「我們完全不同，但是我們擁有相同的價值。」
我們接著開始聆聽自己的「身體」。在老師的導引下，我們藉著音樂的節奏自由甩動身體，抖動不同的身體部位，接著開始仔細感受擁有女性特徵的身體部位：從胸部開始，導師引導我們感受兩邊的乳房，並從細微的感受中，讓身體自由地做任何動作。
然後，我們轉移注意力到脂肪。「你可以將手放到胸部以外，身體最柔軟的部位。」我閉著眼睛同時，聽到安娜列納輕聲說。我的手移動到了我的腹部以及手臂上的脂肪。此時，我感受到一股令我驚訝的情緒從心中綻放出來──喜悅和安全感。相對於平時不敢直視自己放鬆的腹部、站在鏡子前對自己的手臂苦惱的自己，我第一次發現我身體上柔軟的脂肪讓我這麼開心。在那個瞬間，我想起小時候的我，總是好喜歡觸摸柔軟的東西。那種觸感，讓我相當放鬆、平靜。
我們後續又依序感受不同的部位：骨盆、子宮、卵巢、陰道⋯⋯每個部位，參與者皆感受到相同或不同的情緒和特質。也許，這就是最重要的：女性特質沒有一定的對與錯。每個真實的身體感覺，都值得被自己接受和擁抱。
專注感受自己的身體後，安娜列那擺出畫紙和各種色筆，讓我們直覺地在紙上作畫。最後，我們再次在紅毯的周圍聚首，一起吃點心並分享自己在過程中的領悟。
搬來德國後，我就從沒加入過只有女生的聚會。看著每個人在昏暗的燭光中平靜地微笑，敞開心房分享自己身為女性的掙扎和個人議題，一邊吃著食物，突然深刻見識到女性交流的另種可能性：沒有暗中的比較和評斷，取而代之的是理解、真心的欣賞和支持。
「這是我選擇推廣舞踏的原因⋯⋯讓我們的身體從各種『謊言』中解放，獲得真正的自由。」安納列那此時說。在幽微的燭光下，她堅定的眼神如星光般閃耀。
什麼是對「女性特質」的謊言，什麼是真實與自由，也許身體最知道。
執行編輯：林翊婷
核稿編輯：林欣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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