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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

〈中華文薈〉非典型詩人

中華日報

更新於 01月16日03:04 • 發布於 01月15日09:49
與何景窗對談。
與何景窗對談。

文/騷夏 攝影/陳佩芸

不寫詩的我

我想大多數認識「騷夏」的人,是因為我寫作者的身分,會知道我寫詩也寫散文,寫性別議題、也寫身體欲望。

筆名像是一個路徑,通往寫作的我。不寫作的時候我就是一個台北東區的上班族,穿著合理、普普通通。三十初頭歲時我記得有次作品獲選年度選輯,編輯約我在咖啡廳簽單首授權,她瞧一瞧我說:怎麼沒有詩人的靈氣。靈氣或仙氣這個部分,我從來就沒有指望自己,但是被指出來說:「你沒有」還是很傷心。

某次評完一個青年文學獎,評審會後我搭著詩人S便車,同行的還有詩人L,S先送L要去汐止車站搭東部幹線火車,L要繼續環島流浪,台灣四面環海,L徒步延著海岸線走路,沿途演講賺取旅費和住宿,有時候沒有地方住,就在沙灘搭帳篷。L下車後,我和S互看一眼。「他才是真的詩人!」我想到自己汲營人間,背包裡還隨身帶switch遊戲機,我這副德性,和理想的詩人真的差很遠。

或許這世間對於詩人要有一定的樣子,我想我就是那個「非典型」。我也會安慰自己,我的「非典」就是「太典型」。外表看起來很服從,像是被體制綑綁的樣子,但寫的題材卻可以挑釁,我選擇「詩」為創作的文體,也是因為詩的曖昧性和實驗性,就像性別不必非男即女,有曖昧解釋的空間,用詩這個文類來寫性別或身體,我認為是再適合也不過的。

詩人有問題

我的肚子裡常常有很多想問的問題,有時候問題並不是因為看到BUG,我的職業有一部分就是採訪記者,有時真的是為了發問而發問,老實說這樣很討厭。年輕的時候會逼自己做不喜歡的工作,配合不喜歡的人,以為這樣會增加歷練,但我很想回頭對二十幾歲的自己說:「真的不必!」沒有「立場」的記者註定不會成功的。

但我對採訪這件事,還是保持熱情,最快樂的就是可以一字排開看到很多人,相同的問題,問了不同的作家,我得到不同的答案,這些答案像是各式各樣的標本。有些人剖析自己起來,下手相當殘忍,而且同一個人,在不同時期,對於相同的問題會說不同的話,相當滿足我某種程度的收集癖。「啊原來她/他也是這樣想的!」、「原來可以這樣幹啊」多數的時候我的內心常吶喊:「我的天啊,我(不)要活成那樣!」

透過別人去了解自己,有時必經的路,就算是遇到漫不經心亂回答問題,或是沒有準備好開放自己的受訪者,也不是完全沒有收穫。「是不是自己的問題沒問好?」「別人憑甚麼要一個蘿蔔一個坑回答你要的問題呢?」人家或許就是自給自足的創作者。

我常拿訪綱問題問自己:詩是甚麼?好的詩是甚麼?我很喜歡詩(人)必需是「中空」或是「迎接訊息的通道」這種神秘說法。很身心靈。以我自己的經驗,很多極好的作品,就是在追逐某個神秘聲音或是內心影像,我把它歸類成「純的詩」。而「好的詩」就用人類可以接受的「技藝」再加以提煉。「純的」不一定是「好的」,「好的」一定要有「純的」比例。

我知道,在實相的世界,這個說法比較抽象,那我提出另一個精進技巧的參考,那也是我比較年輕時寫東西時想追求的──大概是想描繪一個人,要追求的不是人的曲線,而是要畫人的影子。就像《麥田捕手》沙林傑的作品不提戰爭,不曾提他曾上過戰場,後人為他作的傳記《永遠的麥田捕手沙林傑》引用沙林傑的話:「燒人肉的氣味留在鼻孔裡,怎麼也無法消除,活再久也一樣。」沙林傑用的不是影子而是氣味,一句話道盡殘酷可怕。

我出生時節靠近端午,端午節也是所謂的詩人節。這和楚詩人屈原相關,屈原的代表作《離騷》也被泛稱詩。我的筆名「騷夏」就是因此而來。我會取筆名,是因為我希望自己在創作中重新出生,但我仍然希望和我真實的自己有連結,我的寫作,總是很難離開自己。「我之所以為我」於是就變成一個大主題,從詩延伸到散文。也可各方輻射:「我從何來」「我從何去」,或是「視角往內」、「視角往外」。寫作對我的功能性,大概是從「弄清楚自己」開始,套用「我是誰?我在做甚麼?我要去哪裡?」的流行語一點也不為過。文學適合處理生命的疑問、對於現實的反叛,我之所以為我,一直是最好的解答。

(摘錄自《瀕危動物》,時報出版)

騷夏簡介  

東華大學創作與英語文學研究所畢。

聯合報副刊繽紛版青春名人堂專欄作家。

獲2024優秀詩人獎;2018年吳濁流詩獎正獎;著有著有詩集《騷夏》、《瀕危動物》、《橘書》、《上不了的諾亞方舟》、2023新版《瀕危動物》。

寫詩也寫散文,作品多屆入選台灣詩選、九歌年度散文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