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晃公司1年生產逾10億支的牙籤刷,不到7公分的小東西,外銷至世界上近50個國家,創造1.55億元的年營收,是小兵立大功的隱形冠軍。
董事長許溫德是軍人出身,退役後利用外語專長進入外貿市場,從工具機到文具製造,卻屢受仿冒之苦。靠著觀察生活中小細節,研發出許多產品,申請到4、50多個專利,不侷限一條路,該轉彎時就轉彎,只要有創意,彈盡援絕時也一定能找到新生路。
翻著超過3公分厚的文件本,德晃公司董事長許溫德略帶得意地展示自己申請通過的4、50張專利證書,「英文、日文,這張西班牙文的。太多了啦!而且很多國家,我一年要付上百萬元維持費。」71歲的許溫德創意無極限,從馬桶、文具到牙籤刷,每個發明都是事業轉彎處。
許溫德 小檔案
- 出生:1949年生(71歲)
- 家庭:已婚、育有3子
- 現職:德晃公司董事長
- 學歷:陸軍第一士官學校、雲林科技大學管理碩士
- 經歷:工具機廠業務經理
- 嗜好:撞球、乒乓球、爬山
- 座右銘:創造差異化、創造市場、創造利潤
- 經營心法:產品會說話,會主動替你廣告
爬山得靈感 研發牙籤刷
德晃公司位在斗六,最初研發販售製造迴紋針、圖釘、裝潢排釘等工具機,近年以細小的牙籤刷為主力,年產量超過10億支,外銷至歐、美、俄等近50個國家,在台灣,包括鼎泰豐、長榮航空、華航以及不少五星級飯店業者都是主要客戶。
牙籤刷就像是具有刷毛的塑膠牙籤,前端的細微刷毛,用來去除食物殘渣,另一端則是銼刀,可磨掉牙垢及初期牙結石,比牙籤、牙線或是牙間刷功能更多,曾獲得德國Nuremberg發明銀牌獎。觸發他靈感的,是爬山時瞥見的菅芒草。「我姊夫是牙醫,20多年前拿牙線來給我用,他認為是很新的東西,要秀就對了。我試用,發現要雙手操作、調整長度,最大的缺點是會割傷牙齦,拉一拉就鋸到流血流滴。」
一般人用不順手,大概就是放棄,許溫德卻是看見商機,想到改良一般人慣用的牙籤,「製作牙籤要砍竹子、削細再磨、浸泡雙氧水或是泡屍體的福馬林,不環保也不健康。我用塑膠射出,比較安全衛生,成本也便宜更多。」
原料、設備、製程都是許溫德與工具機業者聯合研發,他用筆畫出構思雛型,再交由開模的人微調,「我不會電腦繪圖,都交給別人。」不只發明的東西領域跨很大,他的人生轉場也不走淡入淡出手法,常是不連戲的跳接。
許溫德小時候家裡經營鋸木工廠,偶爾得去幫忙做些箱子等簡單的東西,「不愛讀書啊,就要去幫忙。」聰明但好奇心總不在課業上,喜歡拆解東西,手錶、腳踏車都是實驗品,即使被父母責罵,也沒消弭他對機器的興趣,看著廠內機具運轉,比書裡的東西有趣多了。
叛逆軍校生 留美打底子
「我也愛玩,打撞球、吹小喇叭,比較廣交,有一點歹囝仔這樣子。」笑說50多年前的往事記不得了,淡淡帶過年少的輕狂,「普通高中念一年就念不下去,無地自容,每一科都是紅字,會去當兵,講難聽一點就是走投無路。」學期結束,沒跟父母商量,他自行轉學陸軍第一士官學校(現陸軍專科學校),「那個時候很容易,幾乎報名就上了,因為薪水少,嘸人要讀啊!」初進軍校,也沒真的成為好孩子,操課之餘依舊愛玩,直到高二時母親突然生病去世,才讓他收起玩心。
「媽媽走了,我覺得自己沒什麼成就,對不起她,學校有留美儲訓班,去美國學電子雷達維修,就去考了。」只考英文,全校2,000多個學生,要錄取40個,「我每天花2、3個小時念書,站衛兵沒人的時候就看字典背單字。」腦袋靈活的許溫德順利錄取,飛往美國受訓10個月,每天保養、修護雷達,漸漸摸熟電子零件。
七、八○年代,懂英文的人才難能可貴。畢業後,他服了近10年的兵役,要退伍時軍方希望他繼續「簽下去」,「我不要啊!因為看見另一個市場,不想被綁住。除了語言,那段時間最大收穫是眼界打開了,不想只做路邊攤的小生意。」
軍隊的技能一般無法在外面世界應用,不少人退伍無所適從,外語能力讓許溫德服役時就有工作找上門,「一家在新莊的工廠,做訂書釘、大頭針的工具機跟一些沖壓模具,都做內銷,要我去幫忙打開外銷市場。我去找外貿協會,協會有推廣團,會轉介外國客戶。」
退伍後創業 開機械工廠
每天不停地收發信件,跟國外客戶聯繫,生意做到中東、東南亞,短時間就從小業務升上經理。一次拿到來自阿拉伯的大訂單,「7、800萬元喔!但公司資金出問題,訂金花掉,東西交不出來,就倒閉了。」
不甘心一年多的努力瞬間化為烏有,許溫德硬著頭皮自行創業,賣掉一間房子、邀弟弟合夥,籌100多萬元,帶著客戶名單,在新店開機械工廠,一家子就住在裡頭,「一開始很辛苦啊!怎麼穿孔、攻牙(在孔洞裡作出內螺紋)都找朋友學,員工也都從頭找。」
維修雷達時習得的機械知識,多少派上用場,但或許就像妻子李秀貞說的,「他很天才,不知哪裡出來的創意,都自己設計、自己做。」研發出生產裝潢用排釘的機器設備,讓工廠年營收破千萬元,「卡早人蓋房子習慣用釘子釘,沒人用空氣槍打排釘,我看比較前面。從以前做的小的訂書釘機器去想、去改啊!那時候台灣應該只有我在做。」整廠設備外銷到蘇聯、印度、伊朗、阿拉伯聯合大公國等地,訂單應接不暇。
1978年,許溫德在父親勸說下遷廠斗六工業區,不久後就擴建二廠。「但後來賠掉一個廠,因為我要做停車塔,花了1,000多萬元。」40多年前,他的想法太前衛,要把類似現在機械式停車格的設備蓋在大樓旁,「停進去、升上去,直接到你家這樣子。」
工具機被仿 轉型發明品
以前都靠參展推廣產品,他把整個停車塔搬進世貿,還運進去一台車,「沒有衡量自己的能力就投進去。」扛下債務,靠著工具機撐場熬過低潮,後來卻因為在中國被仿冒得太嚴重,選擇棄守。許溫德搖頭感嘆盜版者臉皮厚,「賣機器給他,他仿冒完,還來跟我推銷,問我要不要買?我心裡想,機器不能做了,慢慢轉型做發明品。」
許溫德經營事業,雞蛋通常不會放在同一個籃子裡。做工具機時,除了做停車塔,同時也開始設計文具。公司內有個櫃子,擺滿許溫德的創意,如畫圓器、拔訂書釘的拔釘器,「幫美國一家連鎖才藝教室做代工,對方寄樣品或跟我們說他想要的概念、方向,我再設計、改良、創造東西。」
腦袋無時無刻都在動,就像軍人不輕易投降,設計卡關就調整到可以為止,「我的個性就是執意要把事情完成,頭破血流也要使命必達。」二度半路出家,無師自通也闖出一片天,年營收高達6,000萬元,直到2008年金融海嘯遭受波及,加上再次遭受仿冒之苦,漸漸將重心從文具轉移至牙籤刷。
10多年前,德晃公司文具生產約占營收7成,許溫德說:「創意文具非生活必需品,經濟狀況不好,用的人就少。」訂單幾乎砍半,瞬間少了近千萬元,生活還是過得下去,但他預想了資金周轉問題,做最壞打算,長子許琦雷透露:「那時候爸爸有考慮要賣掉房子,說去住工廠,反正也不是沒住過。」後來,經濟狀況好轉,偏偏客戶又轉單中國製造,許溫德沒喪志,慶幸自己早一步發明了其他東西。
「天無絕人之路,彈盡援絕時又有新的生路。」那時德晃另外3成的收入就是來自牙籤刷,「這種東西就是日常用品啊!大家一定都會用到。像這一波肺炎疫情,我們也沒有受很大的影響,訂單來、貨出去、錢用匯的,一樣在做。」這些年,牙籤刷業務已占9成以上,當年的虧損黑洞,就靠一支不到7公分的小兵,慢慢把洞填平,甚至堆高收入。
製程再改良 高品質勝出
但許溫德不按牌理出牌的發明,讓負責行銷業務的二兒子許孟晃有時很頭痛,「以前網路、電商沒那麼流行,我們到處找不同類型的展覽參展。父親很喜歡挑戰,創造很多東西,如果我們覺得製作或推廣上有困難,跟他討論,他也會參考意見調整,不是不能提出意見的長輩、主管。」
1996年,牙籤刷在展覽初登場就吸引美國業者注意,「外國人比較早注意到口腔衛生,那時候還有醫學期刊刊登我們的產品,主要鋪貨在牙醫診所、一些類似藥妝店的通路。」每支牙籤刷售價不過幾毛錢,靠的是薄利多銷,卻也不能失了品質。現在的牙籤刷是二代改良版,許溫德拿出產品比較,刷毛數變多,也更細緻、柔軟,「材質是食用級塑膠,開模時碰到很多麻煩,人家說這怎麼做得出來,毛很細啊,一代只有6根刷毛,二代有22根,製程射速要很快,不然還沒到末端,就會冷掉定型不完整。」
為降低成本、壓低價格,10多台機器24小時運作,一次射出多少支、確切速度都是「商業機密」,「現在很多人仿冒,價格低但不精密,比較硬,剔不乾淨也容易受傷。我們勝出的點是品質,大家還是會想用比較好的東西。」
推自有品牌 攻歐美餐飲
從產品到包裝一條龍作業,出貨櫃客戶就能直接販售。在台灣除了幫品牌代工,德晃也推出自有品牌「剔爽」,最早開始布局的美國現在市占約7成,未來目標是進軍歐美餐飲業,「稍具規模的都寄樣品、不厭其煩地報價。」
或許真的吃太多盜版的虧,牙籤刷業績雖不斷成長,許溫德還是持續找其他可能性。辦公桌後的白板讓他想到什麼畫什麼,「現在都大兒子幫我,他用電腦幫我調整草稿,這樣出錯率較小。」
興沖沖地介紹像是迴轉壽司軌道的長方形餐桌專用轉盤,又要兒子拿來研發中的充氣鞋,認真解釋原理,「有市場我就會去發明。」從軍人變成商人,再變成拿工具的黑手,現在靠創意換現金,對許溫德來說,人生不只有一種可能,不停轉彎就能不斷找到活路。
後記
天外響雷幫兒取名
許溫德雖是軍人出身,但思考跳躍卻讓人跌破眼鏡。公司的廁所裡,擺滿他征戰各國時順便買的收藏,牛、鳥的雕塑品與大量茶壺,「前一個屋主這樣設計,廁所隔超大間,就乾脆擺一些東西欣賞。」另一個跳tone的地方,展現在幫孩子取名,大兒子名為「琦雷」,相當特別,他解釋:「因為他出生的時候,打了一個很奇怪的雷。」只能說這個爸爸的想法,真的非常與眾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