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嘉嘉居，嘉好鬥相報：作家李屏瑤嘉義觀察報告

結束嘉義的微駐村行程，我對諧音哏的耐受度似乎變高了。不是從50到70這類的，精準來說，大概是從0到90左右，剩餘的10分，容許我留個底線，總還是有令人忍無可忍的諧音哏的。總還是有讓人想說 "You shall not pass” 的時刻。

這幾年因為各種因素，講課看戲、宣傳新書、跟阮劇團合作等等，常常來去嘉義，儘管如此，高鐵站外的「回嘉真好」一直都是個地標般的存在。也由於高鐵的便利，可以排出早去晚回的行程，經常一日往返，最多就是兩天一夜。在一個城市過一天、過兩天一夜、或是五天四夜，節奏感是全然不同的。縱使都不長，怎麼樣都是過客，但在城市浸泡過幾天，旅人的眼睛可以張得更開，耳朵亦然。

本次行程很感謝在地創作者aka嘉義瑪丹娜——余品潔願意來對談。要跟在地人談他們所居住的城市，有許多戒慎恐懼，幸好有品潔，演員觀察周遭的方式加入更多感官，當天她從小巷停車跟阿桑吵架說起，那是阿桑住了一輩子的街，停了幾十年的車位，說不挪、就是不挪。品潔重現阿桑氣口的方式很難在以文字呈現，卻足以喚醒每個人心中都見過的那個阿桑。又像是她提到文化夜市的珍珍海產粥，能在極短的時間展開所有器具爐火煎鍋桌椅，過往還會搭配一輛慢速開過的貨車，眾人則是手腳麻利地清空車上物件。她甚至還會算準時間，帶朋友去看開店過程。如今已無法得見全貌，但幸好youtube上仍可窺見當年一二，過程是如同劇場的細緻呈現，推薦觀賞。

身為一個在菜市場長大的孩子，那些場景也喚醒了一些好像遺忘，但其實只是想不起來的事。出乎意料的，嘉義是個令人感覺想念的地方，明明應該感到陌生，卻偶爾覺得惆悵。品潔某日帶我繞行國寶戲院，戲院後頭有很多奇妙的拼貼圖片跟文字，旁邊的椅子非常友善地寫：「可以的 坐一下」。我想起老家菜市場被拆掉的戲院，還有戲院旁邊的泡泡冰，想起品潔在聊天過程中說的話，大意是：嘉義是一座醒得比較慢的城市。

於是在擁有高密度咖啡店（某種程度是都市化象徵？）的同時，仍保有某種老街區的樣貌、舊日生活的景觀，還有一些沒被拆除也不會憑空失火的老建築，新與舊找出並存的方法，在老屋改造的店家喝茶、喝咖啡、吃甜點、吃咖哩時，都讓人忍不住去觀察週遭的細節。

當我漸漸找到過馬路的節奏，以及機車可以逆行單行道的規則，我似乎又懂了一點什麼（遺憾的是，雖然到處可見有三輪車的道路標示，卻沒有看到使用中的任何三輪車。）某日夜裡散步，經過公園，許多阿伯阿桑分團跳舞，每個區域有自己的喇叭音響跟範圍，各自聽自己的音樂、跳自己的舞。將此事告訴品潔後，她說，最後每團會放同一首歌，一起跳完一支舞後解散。這太可愛了吧！

最後一天我去了樹木園，往裡面走不到一分鐘，就有種元氣滿滿的喜悅，整座樹木園根本就是巨大的無線充電座。漫無目的散步，遇上許多有自己路徑跟步速的人，在城市裡生活久了，習慣了周遭的建築量體，一時忘記高樓的高度跟棟距有多壓迫。若是樹，則帶來完全相反的感受。後來有農業專業的朋友跟我說，樹木園裡有全台灣唯一會開花結果的單子紅豆。紅黑相間的種子長得很像劉其偉筆下的婆憂鳥。

除了雷厲風行的前進，城市也有慢慢被居民拉拔長大的路徑，不是從卡帶跳到mp3或是串流時代，還保留著CD音質的具體與美好。如同噴水圓環，圓環周圍散射出各種方向，經歷過不同的造勢場面，圓環不僅見證時代，也跟時代一起前進，原有的孫中山雕像崩塌後，2014年新建的銅像〈KANO1931〉為1931年嘉農棒球隊王牌投手吳明捷，出自雕塑家蒲浩明之手，他也是陳澄波先生的外孫。雕像會轉，時代也會。

醒得比較慢，所以保有自己的節奏，當然還有，自成一格的諧音。謝謝平凡製作跟嘉義市政府智慧科技處的邀請，已經想念起高鐵站外的「回嘉真好」。標題的部分，是我絞盡腦汁的結果，請嘉義的朋友們笑納（？）但我還是很想知道，嘉義人與諧音哏的歷史，有答案的朋友，懇請解惑！

文章節錄自《+1+1+1=嘉義式》vol.002

出版單位｜嘉義市政府
編輯製作｜平凡製作 studio ordina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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